“父親,阿妧…阿妧她?”急切的詢問混雜着粗重的喘息聲,縱然心中已經有數了,他還是想急切地尋一個否定的答案。
“把門關上”
謝祯剛回到慶春城就聽到了九王爺李握瑾擡彩禮到刺史府的消息,他本以為這個王爺是想半路打劫,求娶謝绫,以此打擊安國侯府又招攬自己謝家。可後來他才知道王府要的是他們家的表小姐,也就是他的親妹妹阿妧。他心中愈發惴惴不安,又因鬧市不能縱馬,一路飛奔回來,生怕晚了一步就再次弄丢阿妧。
可他一進大門先被老管家攔着去後院,說老爺已在書房待了一日了,要他回來後務必先去見自己。
此時小院兒中,柳黛也正着急地同沒頭蒼蠅一樣在屋子裡亂轉,“怎麼第二日就擡了彩禮上門呢?怎麼會這樣?”
彩禮?衛玉安心裡清楚,這根本不是求娶自己的彩禮,而是威脅謝懷清的工具。他就是要叫整座城的人都知道自己這位就王爺要娶他刺史府的表小姐,讓他無法拒絕,也無法暗地裡耍什麼花樣。
“表小姐,我們現在該如何是好啊?”柳黛念叨了半天都聽不見衛玉安的聲音,轉過頭看見她正倚在窗台上,窗子開了半扇,透進外面的涼風和半方寂寥的天。春夏還葳蕤的那棵老梨樹現在隻剩光秃秃的枝條,一下一下地随風左右劃過,連帶着停在上面的烏黑一團的鴉雀,也搖晃着。
她好像從不會着急,除去那日歇斯底裡的哭聲外,柳黛覺得自家的這個表小姐靜的像一團死水,如今遇上這麼大的事情也沒掀起什麼波瀾。明明才十六七歲的年紀,不知道為何修成了這樣冷靜沉着的老僧模樣。
“柳黛,你見過金絲籠裡的鳥嗎?”
“我…沒見過”不知道衛玉安為什麼要問這個,但柳黛想了一下,自己倒真沒見過。謝府不養鳥,她自小生活在清貧的人家,村子裡誰養這個,連人都要養不起了。
“我見過。”她依舊怔怔地看着窗外,兩個指尖來來回回地圈弄着一縷發絲。“金絲籠漂亮地很,全部都是用金子制成的,在陽光下會發出刺眼的光。裡頭的小鳥更漂亮,他們的羽毛有各式各樣的顔色,有的喜歡黑白的,那黑的地方像墨玉一般,白的地方就像天上的雲朵。有的喜歡顔色缤紛的,綠的地方像翠玉,黃的地方像黃翡,紅的地方像瑪瑙。”
“怎麼都是些寶石,我沒見過,也想不出來誰什麼樣子。”柳黛撓了撓頭,着實想不出來。
“因為這些小鳥生來就是養着供人賞玩的,價值連城,用寶石玉石形容才能讓人覺出來這些有多貴。你覺得這些小鳥在籠子裡開心嗎?”
“自然是不開心的,外面的天地那麼廣闊,他們卻整日裡待在籠子裡。”
“不,他們是開心的。”
“為何?”柳黛沒明白,衛玉安終于轉過身來,看着她的眼睛,
“因為他們自出生起便被養在籠子裡,從沒在外面的天空飛翔馳騁過,所以覺得有吃有喝,就是開心的了。”
柳黛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這些事情她從未想過,也不知道衛玉安如何就想到了這些。
“可是人不一樣”她複又開口,“人和鳥雀不一樣,縱使她從小被養着供人取樂,也還是會向往自由的天地。”
“表小姐……”自己好像明白了,表小姐應該是擔心嫁到王府之後被像鳥雀一樣對待供人玩弄。可她又沒明白,為何說“從小”,難不成夫人這個遠方表親家很是清貧麼?所以表小姐她自小生活地很苦?
無論如何,此時她愈發心疼起面前這個孱弱的姑娘了。自己雖是随時伺候人的丫鬟,可若是不想幹了,大可同主家說一聲,日後或是再換個别的主家,或是就待在家中幹些粗活兒,好歹是餓不死的,也是自由身。
可深宅之中的千金小姐都好似都由不得自己做主。莫說這表小姐了,就算是自家的謝二小姐,假以時日嫁到安國侯府,還不是得被條條框框的規矩束縛着。
“不如,你逃走吧!現在就走,走得遠遠兒的,叫那個羅刹鬼再也找不到你。”看着柳黛水汪汪的眼睛,衛玉安笑了一聲,“我知道你是在替我想主意,可若是我走了,謝刺史怎麼辦?這謝府的一大家子怎麼辦?”
“阿妧不必替我們擔心”随着聲音推門而入的正是謝祯。柳黛知道他們兄妹二人有話要說,便退出去了。
“方才父親同我商量了半天,始終尋不得一個好法子。”
“父親?…他也不願意我嫁到王府去?”衛玉安有些詫異,按道理講,确實如李握瑾想的那樣,雖說是侍妾,可自己明面上隻是刺史府的遠房表親,能入王府做侍妾也是很擡舉了。若是有朝一日,李握瑾真的登臨高位,那自己可不就是後宮妃嫔?對謝氏家族的仕途絕對是有益的。
“當然,誰人不知那九王爺是個什麼秉性,你嫁過去隻有受罪的份兒。父親他自然是不願意的。所以,哥哥覺得,不管三七二十一,你還是走吧。我在西北有幾位朋友,你先到那裡去,我會托他們照顧你的”謝祯言辭激動,抓着衛玉安的肩膀,能清晰地看見他眼裡的紅血絲和眼下的黑青。不必說,他定是一路日夜兼程趕回來的。
“哥,那你和父親母親還有绫姐姐呢?謝家上上下下這麼多人呢?”她不是不想走,可也不是不知道輕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