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裡有刹那的扭曲,齊金玉在識海中急道:[你叫他去是幾個意思!要真的不好對付,我……]
[你就能和晁非一起活着回來。]宋青雨冷靜道,[齊青蘭,隻要晁非在,你比任何時候都想活下去。]
齊金玉幹笑:[什麼活啊死的,說那麼嚴重。]
[凡事往壞的想。]宋青雨的聲音和晁非幾乎重疊。
——“任務是什麼?我去。”
[如果的确是崔不教,或許真的會超過你的能力範疇……]
——“齊金玉結丹不過數日,尚需閉關穩固。”
[當然,你經脈裡流淌的是原初魔氣,仙門魔門都難有敵手。]
——“他留在赤離峰。”
[他跟你一起去,再加一層保險罷了。]
*
最後還是一起出發了。
宋青雨以任務非齊金玉不可為由,把師父徒弟統統推下山。
長鴉裡傳來宋青雨最後的傳音:[不用謝我。]
齊金玉:呵。
這四個字一出,擺明了堂堂盟主兼門主剛才都是在框他。
這家夥本質就是惡劣的代名詞。
什麼叫往壞處想有生命危險。一個誰都沒殺的人·販子,大不了就把齊金玉擄了去。
也就是齊金玉一時着急,急壞了腦子。
說得如此嚴重,不過是把晁非騙出來,隻差包裝好送給前魔尊大人。
祝君酌突然殺回來差點攔截拜師的最後一步,宋青雨這回正好給出補償。兩相抵消,謝他個鬼。
天已入秋,山下卻仍然暑氣旺盛。
已知的最後一名失蹤者消失在臨溪城附近,齊金玉禦風而下,深紅的長袍被太陽曬得熱烘烘的。
修道者寒暑不侵,靈力自行調節體溫。
齊金玉卻更習慣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他摘下路邊的薄荷葉亂嚼,涼下三分燥熱。
晁非沒有動作,紅色的人涼飕飕地站在大太陽下,偶爾有過往路人瞄一眼就匆匆離開。
“好像沒感覺到奇怪的氣息。”齊金玉邊嚼邊含糊不清道。
晁非凝神屏氣,同樣未覺察到此處的不妥。
齊金玉又道:“要打聽打聽嘛……啊,不過問了估計也沒用。仙門那群弟子都沒看清人·販子逃哪去,不要說普通人了。”
他伸了個懶腰,兩手交叉靠在後腦勺上,一心想着,要是朝天喊一聲“齊世淵在此”,能不能把那個和崔不教很像的人引出來。
想着想着,他就樂了。
可能齊世淵先被氣活過來更可能吧。
文影錄裡自信、自負且自戀的初代劍君,肯定不認為自己跟魔門的人長得像,那簡直就是對仙門第一人的玷污。
晁非幻化出中州地圖,東西之間标記出來的幾個點幾乎連成直線。
“往西走。”晁非道,“繼續靠近晁家。”
齊金玉:“……‘崔不教’不會以為齊世淵去找晁宥串門了吧。”
有記載,齊世淵與晁家晁宥關系最好。
文影錄又記錄,齊世淵逃課最喜不遠萬裡潛入晁家,躲進當時晁家少主晁宥的房間,和晁宥一起胡作非為,然後被扶風林大師姐崔不教逮回去挨罵。
這模仿崔不教的人怕不是模仿到了精髓。
晁非不接話,齊金玉接着道:“過了臨溪城就是顧凜城,‘崔不教’走快點,就該到晁家的地盤了,師尊正好可以回趟家。”
晁非往前:“不必。”
“這樣啊。”齊金玉仰着頭看天,半晌,他下了很大決心,“我倒挺想去晁家長長見識呢。最頂尖的煉器師聚集的仙門,帶我去嘛。”
或許該去祭拜一下曾經有機會踏上頂峰的煉器師。
回到人間界十年整,齊金玉遠遠望過幾次,這會兒突發奇想,想要正大光明地進去一趟。
齊金玉耍賴:“去嘛去嘛。”
晁非拂去靈力地圖:“走吧。”
齊金玉震驚:“現在就去?”
“去辦正事。”晁非不冷不熱。
所謂的辦正事,就是慢悠悠走在西境的道路上。
探測不到“崔不教”的存在,隻能依靠宋青雨不知真假的說法,拿齊金玉當魚餌。
鑒于之前被抓的都是仙門弟子,齊金玉大大方方展示出靈力。
他迎着能曬死人的陽光昂首挺胸,恨不能把臉投影到天空,向中洲每一個角落展示這裡有和傳說中齊世淵長得很像的人。
“門主他靠不靠譜啊………”齊金玉蔫了吧唧地抱怨。
晁非神識鋪開,全在注意四面八方,怕是半個字都沒聽進去。
齊金玉絮絮叨叨:“我看那幾個失蹤弟子長得一人一個樣,也沒看出誰像誰了,難道齊世淵長得千變萬化的?”
他講話抑揚頓挫,走路也東倒西歪,搖搖晃晃往一邊歪去。
晁非乜了眼兩人就差黏上的距離,往邊上偏去一步。
齊金玉不依不饒:“師尊,好熱啊,太陽要把我曬化了,化了就不像齊世淵了,嗯……可能都不像人了。師尊,師尊——”
他一步一擠,把晁非擠到最邊上。
再加上長一聲師尊,短一聲師尊,再好脾氣的人也要在烈日下曬壞耐性。
身旁傳來盡量壓下的吸氣聲。
齊金玉聽在耳裡,隻作不知,聒噪依舊:“師尊,理理我……”
到此,戛然而止。
齊金玉突然站定。
呼吸裡多了一絲詭異的氣息。
冰冷、黏膩、壓抑……
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的氣息。
他見過一次,也隻有一次。
“黎歌?”齊金玉自言自語般默念出一個名字。
可目光所及,佝偻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
反倒是白練疾如勁風,猩紅一閃而過。
與此同時,一柄漆黑的長槍破風而來。
黑與白碰撞出一層層氣流漣漪,沒有過多防備的齊金玉不自覺眯起了眼。
等風平浪靜,白練化水蒸發,黑槍的主人近在眼前。
來人一擡手,黑槍回到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