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過手,每一步都走得左搖右晃:“師尊明年會告訴我嗎?”
林照搖頭。
“後年呢?”
林照還是搖頭。
“一百年後呢?”
林照沒再搖頭:“你會自己明白的。”
“不用師尊說?”
“你總有一天會發現所有原因。”林照替齊青蘭理了理鬓發,握住他的小臂,像握着蹒跚學步的孩子,“等發現了,不要怪我。”
齊青蘭不以為意:“我為什麼要怪師尊?”
林照沉默,好半天後,他“嗯”了一下,作為沒有解釋的答案。
早寒已至,露結為霜。
齊青蘭哈了口氣,吐出濕漉漉的白霧:“師尊,再過半月,我就要進昙如秘境了。”
林照配合地跟上話題:“我在秘境外等你。”
齊青蘭很滿足,閉上了他很少閉上的嘴。
反倒是林照又說話了:“逐水劍還用得慣?”
“很好用,很順手。”齊青蘭半靠上林照,調子像七八歲那樣活潑,“師尊又不是沒見我用過,是我拔劍不夠好看嗎?”
林照身負半個齊青蘭的重量,穩穩當當往前行進:“好看。”
他誇齊青蘭根本不用思考。
等他思考後,他又說:“用得慣就好。”
兩人沒有意義的對話交替着持續了一路。
回到扶風林,宋青雨親自站在山下堵人。
“還知道回來啊。”宋青雨語氣不善。
齊青蘭氣勢矮了一截:“我也沒耽誤多久吧。”
宋青雨沒計較下去:“銀珠響環呢?”
齊青蘭默默交還。
林照終于注意到齊青蘭栓腰帶上的另一樣東西。
宋青雨問林照:“見過沒?”
“未曾。”林照道。
宋青雨又問齊青蘭:“葫蘆紋是怎麼回事?”
看來明淵回來後已經把情況都報給門主。
齊青蘭攤開不流血的手心,比手畫腳:“門上的一個記号?符号?或者别的什麼東西?”
“人間界門派、宗族、世家,當下有記載的标志,都不是葫蘆紋。”宋青雨道。
齊青蘭“哦”了一聲,尾調猶豫地轉成問句。
宋青雨道:“林照,你可見過?”
林照仍道:“未曾。”
宋青雨道:“我知道了。”
他知道什麼了?齊青蘭并不知道。
“齊青蘭。”宋青雨點名。
“啊,在,還有什麼事嗎門主?”
“你去的地方,靈氣很奇怪?”
“是,比我們扶風林的靈氣還純粹。”
各門各派占據位置皆是靈氣充足之地。
宋青雨一邊的嘴角提起了一瞬:“等你從昙如秘境出來,告訴我秘境裡的靈氣和山裡的是不是一樣。”
齊青蘭懂了:“您懷疑和上古仙修有關?”
“至少比千年前更往前吧。”宋青雨在看林照。
齊青蘭暗自忖道,師尊真是千年老妖怪……不,一點也不老妖怪。
宋青雨道:“我去一趟肅秋山莊,順便把響環還給謝微吟。”
祝家一事由肅秋山莊徹查,追蹤到的銀珠響環按理仍應由肅秋山莊主持後續事宜。
齊青蘭問:“那胥一呢?”
“祝家遺址、胥家舊地,也要去看看。看完後,群仙盟自會給胥一定罪。”宋青雨掂了掂手中的銀珠響環,“比起胥一,你更該去找祝君酌。既是被害者,又是加害者,這祝家的家史夠養活一批說書的。”
齊青蘭:“……有沒有人說過,您特能逮住每一個嘲諷的機會。”
宋青雨:“嗯?”
齊青蘭:“我什麼都沒說。”
宋青雨嗤道:“你讓祝君酌聽好了,祖宗的事情就讓祖宗承擔,别什麼都往心裡去。”
齊青蘭就喜歡宋青雨這說話強調:“我還以為您要說父債子償呢。”
宋青雨睨他:“也有這個理。但我門中秋素峰養不成你這尊大佛,祝君酌不能再養廢了去。”
齊青蘭讨了個沒趣,讪讪住嘴。
門裡早有說法,秋素峰主卿良已至渡劫期,飛升在即。
與其他四峰不同,秋素峰從來是扶風林最大戰力,峰主之位不可空缺過久,一旦卿良飛升,必須盡快挑出下一任峰主,再不行,就得把前任峰主請回來暫時代理。
秋素峰前任峰主卸任後便行蹤飄忽不定,等找到人,指不定祝君酌都有望結嬰。
——如果祝君酌沒有一蹶不振的話。
齊青蘭身為扶風林一員,當然懂這個道理,眼看宋青雨不耐煩的表情上臉,忙不疊說去看祝君酌,勾住師尊的手臂,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