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棺啟又阖。
又半晌,棺壁盡碎。
碎成片的魔氣在勁風中卷滾而上,消逝于天。
齊青蘭半跪于地,俯身拄着魔氣結成的劍,厚重的黑紗鋪成兇詭的花。
白衣人躺在“花”上,魔氣劍刺入他的胸膛,血濺得到處都是。
魔氣劍化作灰煙。
沾滿鮮血的雙手抽搐着攤開,可齊青蘭眼前發昏,隻能看到深深淺淺的赤紅色塊。
“師……”齊青蘭試圖找到自己的聲音,失敗了。
時方一道符咒打在林照身上,減少鮮血的流出。他聽不得齊青蘭瀕死般的嗓音,喝道:“冷靜點!”
齊青蘭機械地扭頭望向時方:“我……殺了……”
“林峰主沒事!醫修我已叫來,你去别的地方待着,别耽誤治療!”
齊青蘭聽不進去,時方直接打暈,招呼魔門醫修上前搶救。
許久,醫修低眉耷目來報。
齊青蘭沒醒,時方便替他聽着。
林照身上的劍傷不緻命,不日便可恢複。但其魂魄與常人有異,又有若合若離之象,今日昏迷大抵與此異常有關。
時方問,此等異常是否是被魔氣影響?
得到了否定的答案。甚至于,林照不曾被魔氣侵蝕半分。
問不出緣由,時方付了診金,打發走醫修,一回頭,齊青蘭醒了。
齊青蘭的手抵住額頭。
“我打的是你後頸,不用裝頭疼。”時方道。
齊青蘭:“我沒有頭疼。”
時方陪他坐下。
齊青蘭問:“為什麼放師尊進來?”
“他要求的。他說,他能救你。”
齊青蘭勉力譏笑:“時方,我是不是特不讓人省心?”
“挺有自知之明。”
齊青蘭咬住嘴裡的肉,血腥味彌漫在舌尖。
他像是躲在暗影裡死去的雕塑,時方不禁多問一句:“你怎麼了?上次林峰主受傷,也不見你如此。”
齊青蘭的手往上,插·入發絲,他神經質地把頭發抓得亂七八糟:“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沒有意識,上一次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醒來就看到師尊渾身是血,我甚至沒想到是我幹的。可是這次不一樣,我看到我自己把劍……我明明都有意識了,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不、不是,是我自己想這麼做,我想殺了師尊?我怎麼會……嘶!”
時方拽住齊青蘭發尾一拉,把人拉得歪倒。
“清醒了?”
齊青蘭抱住頭:“沒事。過會兒就好。我還要見師尊。”
*
林照昏睡的時間比上一回更長。
齊青蘭穿梭在主殿和寝居之間,已丈量出了步數。
他照常給林照喂藥,聽時方傳訊說天揚君又來訪,替林照掖了掖本就完好的被角,匆匆出門。
天揚君此來,特為報群仙盟有意圍剿流花宮一事,也問齊青蘭如何對付。
齊青蘭靠在王座上,面容陰翳:“天揚君從何得知此事?”
“群仙盟盟主遲遲不同意圍剿,盟内早分為兩派,總有些蠢貨想把事情傳開來。”
“有多少魔修聽聞此事?”
“不在少數,屬下麾下已有數名魔修知曉,其他魔君轄處當也有。”
“天揚君有何意見?”
天揚君毫不猶豫:“先下手為強。”
空蕩蕩的主殿裡突兀地回蕩起一聲冷笑。
齊青蘭指關節敲着扶手:“魔門勢弱多年,先下手便可為強?扶風林卿良與尚情可不是吃素的,宋青雨那一代的門主、家主也不是你們能對付的。”
天揚君道:“有門主在,不足為懼。”
齊青蘭抻長雙腿,左腿疊在右腿上:“你對我很了解嘛。”
天揚君隻低着頭。
齊青蘭道:“看樣子,昙如秘境外的情況,你們都知道了。”
天揚君良久道:“是。”
齊青蘭:“那你們是不是也該知道,能抗衡卿良的是我影子裡的鎖鍊,而不是我?”他走下台階,站在離天揚君極近的地方,居高臨下,“我若放出鎖鍊,敵友不分。要我試試嗎?”
天揚君強撐道:“不敢。”
齊青蘭冷道:“最好是不敢。我話也放這了,我就是沒了鎖鍊,所有魔修加起來也不是我對手。”
主殿内的空氣無端厚重,隻要有人進來,都會感覺喘不過氣來。
少頃,齊青蘭散去威壓:“回去吧。”
天揚君起身,後退着離殿。
時方掐準時間似的,抱着一沓批閱好的公文走來:“好大的君威。”
齊青蘭鑽回王座:“我嗎?”
“這裡還有其他的主君?”
齊青蘭抱着腿縮好:“她老試探我。”
“也怪不得她。”時方把公文砸幾案上,上等魔溟玉制成的幾案晃了晃,“魔君之一被你砍了腦袋,魔君之二至今無人繼位,魔君之三隻喜風花雪月,如今,又有你這個外來戶當了魔尊,天揚君被迫頂上來跟你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