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力挺大。”齊青蘭眼睛要閉不閉,看上去很倦怠。
“不過,你做得很好。”時方忽而一笑,似山巅靜水被吹開了細小的弧度,“魔修忌憚你,也盼你大敗仙門。你表現得越強或越弱都不好,不如就這般虛張聲勢。”
“誰虛張聲勢了?我實打實地能打一百個魔君。”齊青蘭翻了半個白眼,“先不管我打魔修怎麼樣,我好歹以前是扶風林的弟子,居然撺掇我去打卿師叔。”
“這一戰避不了多久。”
“也是,除非我死了。”齊青蘭哼哼唧唧。
強盛數百年的群仙盟容忍不了魔門異端的崛起,主戰派得到越來越多的支持。
齊青蘭哼完了,終于肯撩起眼皮看案上的公文,“怎麼搬來這麼多?”
“好幾個魔君、魔将想邀請魔尊大人,你去嗎?”
齊青蘭在王座上翻了個身。
時方道:“那就是不去。我都回絕了,你看看,要不要添幾句話?”
“罵他們一頓?說老子知道你們在想些什麼,老子打死也不上戰場?天揚君又不是不來試探,一個個跳得那麼厲害。”
“顔若君倒沒有這個意思。”
齊青蘭捂耳朵:“他還沒放棄給我介紹對象啊。”
“他三宮六院,看不得你孤家寡人。”
“我哪裡就孤家寡人了,我有師尊,我有你,我有……”
“打住。”時方嫌道,“别讓我出現在這個名單裡。”
齊青蘭一躍而起:“我讓你感受一下來自魔尊的愛,你居然不要!”
時方不理他,一揮手,把公文收回袖中。
齊青蘭挑刺:“你有乾坤袖,還特意抱過來?也不嫌重。”
時方回諷:“給你感受一下,我每天有多累。我不需要愛,我需要休息。”
齊青蘭左手掰右手手指,掰完了,再右手掰左手手指:“對不起啊。”
時方道:“你能控制好自己,就對得起我。”他頓了一下,“也對得起林峰主。”
時方一提林照,齊青蘭蔫了下來。
“時方,我師尊睡了幾天了?”
“三天。”
“哦。”齊青蘭又問,“上回呢?”
“差不多吧。”
“那他是不是該醒了?”
齊青蘭直愣愣盯着時方,因為時方總是給他答案。
可時方不是無所不能,齊青蘭對此心知肚明。
他隻是抓着一條纖細的繩索,不管能不能救命。
時方别開臉:“也許呢。”
齊青蘭倏爾有了動力,蹬蹬蹬跑過長廊。
這會兒天氣不錯,連太陽都肯賞臉光顧魔宮。
齊青蘭打開窗戶,試圖讓陽光也照臨林照白到透明的臉頰。
“師尊,等下次出太陽,你再陪我逛後院吧,希望那些食人花别叼我腦袋了。”
齊青蘭趴在床邊,一個人也能絮絮叨叨。
“師尊,我剛才去見天揚君了。我可威風了,說得她都不敢回嘴。”
“過兩日找門主試試,讓他也瞧瞧我當魔尊的厲害樣子。”
“不過,他肯定又要罵我……唉,他也忒會罵人了。”
“師尊……”齊青蘭五指蹭過錦被,“師尊,我不用劍了,我保證不用劍傷害你了,你快點醒過來看看我吧。”
床上的人無聲無息。
齊青蘭無法自抑地失落。
他回想起很小的時候,他沒有好好練基本功,被尚情吓唬說師尊不要他了。
正巧,那天晚上,林照沒有回來。
小齊青蘭不肯睡,坐在門檻上哭,說師尊不要他了。
明淵從小齊青蘭抽抽噎噎的控訴裡弄清前因後果後,先向卿良參了尚情一本,轉頭哄說,林師叔在夢裡打妖怪呢,阿蘭要快點睡覺,這樣才能做夢幫林師叔。
小齊青蘭問,打完妖怪,師尊就回來嗎?
明淵說,林師叔肯定回來,阿蘭醒過來就能看到林師叔。
小齊青蘭就很認真地睡覺。
他迷迷糊糊感覺有人,用力一睜眼,天色晦暗,唯獨赤紅色的長衣鮮豔非常。
師尊真的回來了!小齊青蘭瞬間清醒。
他雖然沒有幫忙打妖怪的夢境記憶,但他非常自信地認為,他幫到了師尊,師尊還是要他的。
尚師叔是壞人,但明師兄是好人,明師兄不會騙自己。
所以,等他醒過來,一定能見到回來的師尊。
渡劫期的魔尊不必安睡,但齊青蘭還是睡着了。
他應該睡了很久,陽光化作夢裡的五彩斑斓,消散在夢的盡頭。
睜眼時,月色如水,有人靠坐在床頭,正把薄毯披到齊青蘭的身上。
那人散落的長發披着月光,氤氲出藍白色的光澤。
明師兄果然沒有騙他,隻要醒來,就能看到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