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良渡劫飛升了。
尚情在雷電中聞訊趕來。他從來隻顧卿良,不管其他,卿良不在人間界,他幹脆一并召來雷劫,原地飛升。
這世上大概沒有哪個修士能倒黴到被迫渡過兩次别人的飛升雷劫。
齊青蘭拍掉頭頂的焦屑,撤去掩蓋大地的長鴉,放出被他庇佑的仙魔修士。
劫雷的氣息跳躍在他的身周。連經兩場劫雷,他已如此世之仙……還是說此世之魔?
但不管算哪一邊,齊青蘭忽然通明,實力達到人間界的巅峰。
齊青蘭收斂下三分氣息,眺向不遠處:“你們可以走了。”
不遠處的仙修失去卿良,戰力減剩一成,灰頭土臉,落荒而走。
稍近些的魔修們弓腰彎背,偷偷摸摸準備溜走,齊青蘭道:“魔修留下。”
全體魔修原地不動,噤若寒蟬。
齊青蘭又道:“時方,幫我處理。”
陰影裡拐出一個人,接手審理工作。
時方效率很高,很快就把元兇抓到齊青蘭面前。
天揚君衣角破損,卻銳氣不減。
她跪在殿間,昂首望向上首的齊青蘭,氣勢卻能壓住身後一衆瑟瑟發抖的魔修。
“你挑唆的?”齊青蘭不去關注方才圍攻流花宮的魔修,隻問天揚君。
天揚君道:“沒錯。”
齊青蘭:“你很清楚,他們殺不死我。”
天揚君:“但我沒想到,尊主也沒殺了他們。”
“他們該死?”
“他們該死。”
“我知道了。”
天揚君親族在十二魔君之亂中死于洛熒君之手。自此。魔君之四一族一落千丈。
魔修中不乏踩低捧高者,想投靠洛熒君的人比比皆是。
諸多魔修四處捉拿十二魔君之亂的叛黨,天揚君親眼見過投靠洛熒君的魔修削去她舊部的頭顱,獻給尊上。
多年後,天揚君坐上魔君之四的位置,表面順服洛熒君一派。
而傲慢如洛熒君,自然不會把年輕的新任魔君放在眼裡,就算偶爾發現天揚君的小動作,也隻當小孩的小打小鬧。
畢竟,以天揚君的能力,殺不了他,殺不了魔尊,甚至殺不了魔門的諸多魔修。
可天揚君從未放棄報仇。聽聞前代魔尊和洛熒君被齊青蘭斬首後,她終于有了借刀殺人的機會。
和仙門的聯系早在數十年前就建立,想要揚名立萬的小門派迫不及待加入圍剿魔門的計劃。
如此一來,就算魔尊無意動手,還有仙門對付魔修。
但沒想到,一場對流花宮的雙重圍剿,在兩道飛升雷劫中成了笑話。
仙魔兩道敗退,齊青蘭獨赢全局。
齊青蘭把處置天揚君和反叛魔修的權力交給時方,回到林照的寝居,打開了單孔竹笛。
宋青雨也剛處理完和天揚君聯手的仙門,他跟時方同樣保持聯系,對流花宮的現狀比較清楚。
“你控制住鎖鍊了?”宋青雨問。
齊青蘭靠在床柱上:“門主是關心我,還是關心長鴉?”
宋青雨啞了片刻:“林照他……”
齊青蘭:“嗯,師尊壓制住了長鴉,然後隕落了。我還需要向多少人解釋,又或者,還有多少人要給我解釋師尊早就知道這一天。”
宋青雨難得讪讪:“不……我不是來和你說這些。”他清了清嗓子,“你已能獨當一面,按理林照也該告訴你真相。他不在了,但我略知一二,你要聽嗎?”
“什麼真相?”
“林照的過去,和你的過去。”
“我的過去果然與師尊有關。”齊青蘭的頭抵在床柱上,冰冷的溫度讓他保持清醒,“但我對過去沒有興趣,我隻想在将來,救回我的師尊。”
他等時方掌控住絕大部分的魔修後,離開了流花宮,四處尋找補齊魂魄的方法。
一年又一年,他不記得自己翻過多少書,更不記得自己走過多少路。
宋青雨勸他,卿良曾有朋友散魂,但直到卿良飛升都沒找到可行的辦法。
齊青蘭卻問宋青雨,卿師叔都找到過哪些辦法。
他去了秋素峰被封印的藏書室。
外人眼中的二代劍君光風霁月,可齊青蘭在藏書室中找到了許多歪門邪道。
每一個縫補魂魄的邪術旁都有卿良的字迹。
卿良否決了諸多術術,唯獨在補魂絲一頁,他沒有标注任何字句。
沒人能保證補魂絲一定成功。
而記錄補魂絲的每一個字都在告訴他,無論成不成功,他都将死去。
但齊青蘭不怕死。
撕下魂魄,撚做魂絲。
再取心頭血,化作穿線針。
不斷撕碎魂魄、不斷引出鮮血,然後由獻祭魂與血的人親手把長鴉中四分五裂的亡魂縫為一體。
齊青蘭獨自坐在昏暗無光的藏書室内,不敢昏睡、不敢死去,去縫補不知能不能挽回的人。
宋青雨闖入藏書室時,齊青蘭昏死在地,林照沒有知覺的魂魄懸浮在空。
當然,齊青蘭還沒死。
他再度睜眼時,魂魄裡空缺了一片,餘下魂魄遊離在他的身軀裡,他遲早迎來魂魄的消亡。
“你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林照也不想看到你這樣……”宋青雨訓斥到後面,自發沒了聲音。
林照的魂魄化作很小的一個光球。
光球不像其他魂魄一般主動去投胎,安安靜靜躺在齊青蘭掌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