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世淵死後，是你救得他，對嗎？”齊金玉對自己是齊世淵一事依舊有些微的不真切感。

晁非不想回答的一律緘默。

齊金玉便說自己的猜想：“門主說，齊世淵與卿師叔一起對抗魔尊聞孽後，魂魄已經出現潰散的迹象，卿師叔就把齊世淵送往照寂劍魂遺落的地方溫養。”

“所有補魂之術，都不過以魂補魂。而劍魂，也是魂。”

“所以，門主認為，齊青蘭——也就是我——體内有太陽精火，實屬正常。”

“但在這之前呢？齊世淵在布置天地五靈印後已經死了。他死後應該被拘入暗日之地。”

“可他沒有。”

“師尊，太陽精火融入照寂劍魂。為了抗衡拘回印，您又消耗了多少？”

晁非不看齊金玉，良久作聲：“劍未斷，劍主卻死，已是劍之過。”

“師尊覺得，讓齊世淵輪回轉世，付出全部劍魂也值得？”

“值得。”

遲來的兩個字那麼輕。

齊金玉的心髒似乎顫抖了一下：“齊世淵什麼都不知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

“仙門二度鋪開天地五靈印時，火屬方位缺少修士，齊世淵甚至想過消耗完照寂劍魂，來填補火屬性的空缺。”

——我甚至想過讓照寂消失。

“齊世淵死了一次又一次，仍舊沒在意過你。”

——我過去未曾在意過你。

“而你也什麼都沒告訴齊世淵。”

——你什麼都沒告訴我，無論是作為齊世淵，還是作為齊青蘭。

“根本不值得。”齊金玉道。

他在第一縷陽光下低下頭，像犯了錯一般，焦慮而委屈。

晁非衣擺微動，拉進了和齊金玉的距離。

他背着光，表情模糊不清，嗓音一如既往地平淡：

“照寂自願的。”

——我自願的。

*

天亮了。

齊金玉沒回晁非屋裡睡覺。

他聽了晁非的話，聽得臉熱，蒸幹了所有倦怠，幹脆跑去宋青雨開大會的地方看大門。

晁非自然跟着他。

當初躲他躲到退避三舍的男人，有了跟在他身邊的理由後，跟得比誰都緊。

早這樣不就好了？有什麼好跟祝君酌比來比去的嘛。齊金玉暗想。

曾經默默和祝君酌作比較、比到内心嘔血都不吭聲的現任赤離峰主，接收到齊金玉微妙的眼神，回敬了一個疑惑的視線。

齊金玉也有一點噫籲嚱的小心思，但那點心思總是來的快，去的也快。

直來直往且沒皮沒臉的家夥抓得住很多機會。他嬉皮笑臉湊過去，大半個身體扒在晁非手臂上。

近日氣溫下降，扶風林弟子服單薄，不用上靈力，竟有些涼。

齊金玉貼着晁非，感受晁非涼飕飕的體溫有所上升。

“他們要講到什麼時候？”齊金玉抱怨。

門裡很熱鬧，即使布下了高階隔音陣，齊金玉也能通過超規格的修為聽到宋青雨拍桌的動靜。

他豎起耳朵，給晁非轉播：“啊，吵上了，門主和盛前輩又吵上了。嗯，嗯嗯……沒聽懂，吵得太深奧了。”

偶有晁家弟子來往，晁非把齊金玉推正。

“幹什麼幹什麼？又不喜歡我了？”齊金玉小小聲嘟囔。

晁非也小聲回應：“莫在人前胡鬧。”

齊金玉哼哼唧唧：“我可是看過文影簿了，齊世淵都沒個正形。”

晁非說不過齊金玉。

齊金玉又歪過去，被晁非抵住。

“文影簿記的都是私下的事。”

齊金玉興奮：“私底下你就準我鬧？”

晁非猶豫着“嗯”了一聲。

齊金玉站得筆挺，兩人中間空出一個人的位置，晁非沒多久不聲不響地挪過去半步。

齊金玉餘光瞄到，假正經地偷笑。他繼續聽門裡的聲響，清清嗓子：“嚯，晁家主和宿宗主也杠上了，這倆斯斯文文的，辯論起來連門主和盛前輩都不吱聲了。”

“不是吧，謝璆鳴這小子還學會勸架了？”

“……就說嘛，勸得滿場子都争起來了，不愧是他。”

“嗯——還得是崔前輩……不是，小蛇跟謝璆鳴嗆起來了，謝璆鳴怎麼想的……啊呀，謝璆鳴輸了……”

他邊聽邊評論，一個人說得津津有味。

晁非望着他，笑容很淺。

突然走來的蕭逢腳步一頓：“晁峰主。”

晁非颔首以應。

齊金玉瞥向蕭逢手中托盤：“蕭師兄來送吃的？”

蕭逢點頭：“莊主吩咐的，說盛……晁家主他們談了一夜，備些茶水點心，好醒醒神。”

“謝莊主放你進去？”齊金玉指了指緊閉的大門。

蕭逢點頭：“莊主說，他挑個合适的機會。”

“好。”齊金玉呲牙一笑，“我跟你一起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