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金玉左手執劍,伸出右手。
晁非眼神微動,握緊了齊金玉的手。
劍入靈印。
分為兩半的太陽自此彙合。
照寂完全交付與齊金玉,随齊金玉的動作,金光火焰席卷過天地五靈印的每一條陣紋,五行靈力在照亮世間的光明中運轉開來,浩浩靈力,輕而易舉碾碎陰陽轉鬥印。
黑影尖叫着蒸發在光亮中。
齊金玉于高空看老鬼,老鬼被上古仙修的虛影圍困,他那張血肉模糊的臉上交替着驚怒、恐懼的表情。
世間萬衆陰影消逝在太陽之下,原初魔修之首也不外如是。
齊金玉旁觀了老鬼的結局。
其餘散落在中洲的魔核也逐漸消亡,天地五靈印落在地上,發出鐘鳴般沉重浩蕩的聲響。
光影錯落,閑雲水心閣布下的結界各自歸位,重又保護村落城鎮。
齊金玉歡歡喜喜捏了捏晁非的手:“赢了。”
晁非垂眼盯着兩人交握的手:“嗯,赢了。”
齊金玉道:“我們可以回扶風林了?”
晁非小幅度翹了翹嘴角:“嗯,一起回去。”
齊金玉問:“回去做什麼?”
晁非愣道:“嗯?”
一個愣神的功夫,齊金玉将手指擠入晁非指縫。
晁非不自在地瞥了眼周圍:“莫要胡鬧。”
齊金玉理直氣壯:“我怎麼就胡鬧了?”
晁非:“有人在。”
齊金玉極目遠眺,才眺到大老遠的零星幾人:“哪來的人?都去善後了,這兒就我跟你。”
但總有些人耳聰目明。
宋青雨在未關閉的傳訊裡重重咳了一聲,窸窸窣窣的笑聲此起彼伏。
齊金玉給單孔竹笛糊了無數層禁制,保證誰都偷聽不到,小小聲哼了一下:“你上次還當着晁家主的面拉我的手。”
晁非:“那是、那是……”
好嘛,之前的遊刃有餘果然是裝的。
齊金玉乘勝追擊:“你還光天化日下親……唔唔唔。”
晁非捂住他的嘴,從臉頰一路紅到耳根。
他躲躲閃閃地掠過齊金玉的眼神,在捕捉到刹那的狡黠時,已來不及防備,隻能眼看着齊金玉撲了過來。
隔着他的手,齊金玉親吻了他。
手心裡柔軟而濕潤,又小又軟的舌尖似乎不小心蹭過,一點點水潤摩擦出要命的滾燙。
晁非不自覺攏住五指,嵌入齊金玉的臉頰,連指縫間都感覺到了齊金玉的溫度。
他顫抖着要放下手,又被齊金玉捉着手親了親嘴角。
怔忪間,他直愣愣看入齊金玉眼底,從那雙眼裡,看到自己沉黑的眼神。
晁非反手扣住齊金玉,氣息不太穩。
齊金玉倒跟個沒事人一般退開,他全然不介意手上越來越重的力道:“師尊且先忍忍,事情還沒結束,與我一起去上頭看看?”
晁非含糊不清地“唔”了一聲,跟随齊金玉飛上雲端。
靈劍穿過殘存的黑氣,指向齊金玉,齊金玉隻擡起食指和中指,輕輕夾住了劍尖。
逆着劍尖滾流而去的太陽精火轉眼燃盡黑氣,齊金玉道:“小酒,被劍捅到,會很疼的。”
黑煙散去,露出祝君酌錯愕的臉。
那一點錯愕,與兩百年前有些相仿。
可這次不一樣,這一次的錯愕消失在祝君酌久違的微笑裡。
不是譏諷,不是自嘲,不是憤怒,祝君酌像小時候那樣,對齊金玉微笑。
“讓你難受了兩百年。”齊金玉道。
祝君酌搖頭。
齊金玉再道:“這次就不說對不起了,好不好?”
祝君酌咬住下唇,好半晌,抖着嗓音道:“好。”
就像是兩百年的執着,頃刻散去。
兩百餘年前,晁滿身死。
齊青蘭再次孤身一人,繞過臨溪城後,他遇到了祝君酌。
祝君酌剛出關,雷劫氣息并着元嬰威壓,昭示他的晉級成功。
他是特意來找青蘭師兄的。齊青蘭原不想留他,可這人白天黑夜地跟,一朝找不着齊青蘭人,就在原地慌了神。
齊青蘭最終還是同意了。
而後,意料之中的,有關祝君酌投靠魔門的謠言不胫而走。
謠言當然得解決,畢竟扶風林秋素峰的下任峰主不能是叛徒。
解決辦法也很簡單。齊青蘭早有了計算。
同行二十年還不是三十年的時候,齊青蘭已不大記得清日子,隻知道自己今天要死了。
魂魄潰散,齊青蘭比誰都清楚自己的死期。
他讓祝君酌對他拔劍。
殺了他,然後成為秋素峰主。
這話說得很殘忍,但不說清楚,祝君酌就不會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