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告一段落。
宋青雨照舊忙得腳不沾地,逮住四峰峰主一起點燈熬油。
齊金玉日日抱怨,加了太陽精火的天地五靈印燒死了那麼多邪祟,怎麼就還有幹不完的事?
宋青雨寫秃了的毛筆戳齊金玉臉上,你不用管傷亡啊!你不用管損失啊!小孩子家家就會添亂,滾一邊去。
齊金玉就滾去了流花宮。
大戰前,宋青雨找時方商量,教時方和全體魔修避開此次戰場。
原初魔氣對仙修能産生影響,對魔修而言,可能更是催化成長的劇毒。
和原初魔修争鬥到一半,若是讓魔修也順利進階,仙門也用不着打了,直接雙手一舉,愉快加入,敲鑼打鼓一家歡,共建美麗新明天。
因此,宋青雨才表示快開戰了,時方當即以魔門守則培訓大會為由,将全體魔修幽禁在流花宮。
流花宮地處偏僻,剛好在陰陽轉鬥印輻射範圍之外,但八千八百八十八條規定折騰得魔修們肝腸寸斷,前日做完三千問答,才被大發慈悲的時方放了回去。
據傳聞,近日出沒的魔修俱是形銷骨立,掀不起半點風浪不說,甚至哭泣着想要投奔仙門保平安。
齊金玉一邊吃流花宮特供點心,一邊含糊不清道:“感同身受,我要哭了。”
幾案上好幾摞比人高的題卷,壓下沉重的黑影,時方在陰影裡用茶蓋撥過茶水,輕吹一口:“也就你熬不住,寫兩道題比要你命還難。”
齊金玉吃得兩頰鼓鼓囊囊。
平心而論,除了時方他自己,誰能接受考試地獄!謝璆鳴也不能!
但未免殃及池魚,齊金玉表示沉默果然是金。
時方呷了口茶:“好了,我師兄的傳話你也帶到了,還有其他事?”
齊金玉咽下糕點,手上又抓着塊新的:“沒事就不能待會兒?我多好心啊,怕你聽了你師兄的話難過,特地留在這陪你……”他吃了一口,嚼啊嚼,“你倒好,居然嫌上我了。”
時方挑過去一個眼神:“你留在這我才難過。”
齊金玉歪頭。
“你吃的點心是用百年一開花的天玄過雨花蜜調味,你喝的茶水是用四境之極的千年靈泉水烹煮。你待在這,就花錢花得我傷心。”
時方說得一本正經,唬住了齊金玉。
齊金玉當魔尊時都沒享過這麼大的福,讪讪放下吃了一半的糕點,又企圖塞給時方:“要不……你也吃點。”
時方低頭喝茶,茶杯蓋掩去他的神色:“你吃過的,給你師尊去,别給我。”
齊金玉總算聽出一股調笑味:“好你個時方,你自己不也喝着貴得要死的茶水,怎麼自己喝就不傷心了?”
時方冷冽的臉揚出明晃晃的笑:“你一棵小草就不要為别人煩心了。我師尊至死都在作為一門之主對抗魔修,算是了她平生願。我師兄能和晁師姐一同赴往輪回,也能彌補這麼多年的憾意。我還有什麼可傷心的。”
昨日,宋青雨以群仙盟盟主之職,領仙門千人安葬過琴居衆。
遠天藍遮蓋茫茫土地,延入盡墟之海,與天一色。
齊金玉在成片的藍色中,找到了林陽。
他趁衆人不注意,小幅度地朝林陽揮了揮手。
但林陽閉着眼,不會再回應他。
齊金玉又往藍色的盡頭看,黑而瘦的礁石後,另一片舊式的遠天藍衣擺飄出邊角。
收斂魔氣的時方穿回過去的弟子服,來送他的師尊最後一程。
獨立于天地之間的褪色遠天藍形孤影寡,他哪裡不傷心。
齊金玉嚼着點心,忽然覺着味淡:“時方。”
時方撩起眼皮。
“要不要去見見柳副居主?”齊金玉提議,“你看,小酒找到了柳副居主身化一方的城池,我們應該有辦法把他叫出來。”
時方嗤了一聲:“叫出來追殺你?”
“也可以追殺你。”
唯二身負原初魔氣的修士互相撇嘴。
齊金玉正色:“過琴居餘下的弟子都在禹風渡,門主遲早要把他們接回來接手過琴居,你要去嗎?”
時方問:“去過琴居?”
齊金玉撐着臉頰,擠出一小塊軟肉:“去禹風渡接人。你一個魔頭,當不了居主啦。”
時方放下茶盞:“那你混在仙門算怎麼回事?”
“算仙魔友好大使。”調侃完,齊金玉頓時苦了臉:“唉,但我大概真需要回流花宮避避風頭。長鴉現世,齊青蘭的身份算是徹底暴露了,鐘靈殿教科書連夜改版前任魔尊的畫像和信息,那群要考試的弟子快恨死我了。”
“行,你回來,我讓位。”時方那張冷臉甚至有點躍躍欲試。
“那不成。”齊金玉一口拒絕:“當魔尊日理萬機,就沒時間陪我師尊說話了。赤離峰上本來就冷清,師尊要沒了我,不得憋出問題來。”
時方欲言又止。
你當魔尊那會兒,到底是誰在日理萬機?
時方止言又欲。
你話那麼多,晁非是怎麼忍得了你的?
時方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你有沒有想過,流花宮也冷冷清清的……”
齊金玉眼前一亮:“你也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