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口齒不清地小聲嘟囔着,他差點把它颠到海裡。
“你不是剛吃了一條魚嗎?”
“隻是一條魚。”
“聽着,你要現在失控了,那你可就完了。”
“嗯。”
小八乖乖應着,但藍眼睛已經在變得渾濁,李鶴感到它整個人的重量都朝他壓來。
“傑西說他累了,我先帶他回去休息。”
“你今天不交代清楚别想走。”
“那你覺得我們是怎麼把海怪弄回來的?總不能硬生生地拖回來吧?”
見李顔的眉毛依舊高高的挑着,他緊張地抱緊了小八。
良久,李顔朝岸邊揮了揮手。
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他攔腰抱起小八這個定時炸彈,拿出訓練時沖刺的速度朝岸邊奔去。
碼頭處建了一個連着海的任務處,方便捕手們上交巨型獵物。
這是離他最近的上岸點了,李鶴想都沒想就抱着小八開始翻任務收發處那半建在海裡的大門。
可是那門太滑了,懷裡的小八又死沉,他硬翻了三次都沒翻過去。
任務收發處的捕手打開了窗戶,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沒有任務不能走這裡。”
懷裡的小八已經開始吧唧嘴了。
罵罵咧咧地在小八破布似的衣服裡掏着,他把那皺成一團的任務單扔向了同事。
那捕手扶着眼鏡,略帶嫌棄地展開了那張紙。 随後他愣了愣,撥打起了電話,目光在單子和遠處的人造海怪間來回瞟着。
“可以讓你過去。不過,”那戴眼鏡的捕手晃了晃手裡的手機,“上面說這個獵物涉及到總部的機密,不能納入平常的獵物結算系統。”
“所以呢?”
小八的耳朵動了動,不知是不是要變形了,吓得他趕緊催促着。
“也就是說,這次任務沒有報酬。”
“行行行,快點開門。”
“不行!”
小八回光返照般從他懷裡掙脫出來。
“你要幹什麼,還不快走。”
他壓低聲音,死死握住了小八的手腕。
可小八沒有理他,不知哪裡來的膽子提高了嗓音。
“上面?你是在給李顔打電話嗎?”
戴眼鏡的捕手咳嗽了一聲。
“是李先生。”
“把手機給我。”
那捕手翻了白眼,放下手機開始關窗戶。
小八一下子拍開了他的手,迅速扒開窗戶,一把奪過了那手機。
一瞬間,他真怕小八失控朝那捕手的頭咬去,手不自覺地摸向了小刀。
可小八的眼睛還有着一半的清澈,不像是要失控的樣子。
“李顔,付錢。我不管這是不是什麼機密。這是挂上去的任務,捕手完成了任務就要得到報酬,納不納入機密系統是你們上層的事情。”
周圍一下靜了下來。
李鶴和戴眼鏡的捕手都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樣和老闆說話?
李鶴早就知道小八不是人了,它說出什麼話來他都不奇怪。
但小八這副他從來沒見過的嚴肅樣子讓他的心狠狠颠了一下。
他的心狠狠颠着,看着老師把應該是他的小紅花給了别的小朋友。
他好不容易記住了那些複雜的文字,在這次聽寫測試中那了第一名。
為什麼?
據他觀察考了第一名的小朋友應該會有小紅花啊。
“給他。我不管他腦子是不是有病,這次考試他考了第一。”
哦,媽媽竟然來接他了。
吸了吸鼻涕,他抓住了媽媽的裙角。
“這位家長,”老師臉上挂着尴尬的微笑,“您的孩子情況比較特殊,他成績一直很差卻突然考了第一,肯定是抄……”
“是抄襲!”
“抄襲!”
“大人們說李鶴的頭裡裝的不是人的腦子,他怎麼可能考第一名?”
小朋友們叫了起來,老師笑得更尴尬了。
“怎麼認為是你們的事情,他考了第一名,給他。”
媽媽的口氣依舊兇兇的,好像要打他。
但他突然覺得媽媽是世上最好的人。
這天他依舊沒得到小紅花。
但他記得這是他第一次沒有因為錯失小紅花而傷心。
“付錢。”
小八的背影顫抖着,好像要撐不住了。
拍了拍颠到疼的心,他朝小八走去,雙手環住了它。
小八一下子攤在了他的懷裡,額頭上冒着虛汗,笑得露出了牙齒。
“我要到錢了。小鶴,你可以繼續去醫院了。”
抿着唇把手機扔給了捕手同事,他抱着小八擠過那緩緩打開的門,一直跑到一條連太陽光都找不到的小巷才停了下來。
喘着粗氣把小八扔到了地上,他也不省人事地癱在了地上。
“你在找死嗎,那是李顔!你又不怕他了?”
“我不想讓小鶴在還沒踏上去南極的路前就死了。”
“……”
“你這個笨蛋,”他捂緊了又開始亂颠的心髒,“醫院不是人類的複活點,人類的生死和那裡沒有必然聯系。”
“你别騙我了,我知道你在打什麼算盤。”
心髒奇怪地蠕動着,他放棄了和海怪解釋的想法,抱起了小八。
“不吵了。走,咱們去危房吃飯。”
小八渾濁的眼睛亮了亮,四肢緊緊環住了他。
“你這個危房的冰箱裡有那種叫羊的生物嗎,我喜歡它膻膻的味道。”
“有。”
“雞呢?它也很香!”
“我一會兒出去買。”
“蕪湖~”
小八貼得更近了,剛才渾濁的眼睛現在都快亮出星星來了。
“起開,你擋着我看路了……了。”
他眨了眨眼睛,巷口處一個路人的小腿匆匆晃過。
“小鶴?”
“沒事。”
重新抱好小八,李鶴搖了搖頭再次跑了起來。
他也是餓急了,而且都餓出幻覺來了。
剛才他竟然在巷口看到了一個移動的魚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