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地上那隻交給你。”
果斷地用嘴叼出小八别在腿上的刀,他朝老奶奶那邊奔去。
果然,抓捕他們是對的。
他們和小八一樣,有溫暖的一面。
可那都是海市蜃樓罷了,一但動物本能占了上風,大廈将傾。
咬緊刀,他甩頭朝那要勒住小女孩脖子的肢體刺去。
肢體落地,章魚觸手般蠕動着,回光返照似地爆起,朝他的脖子飛來。
恍惚中,李鶴又見到了剛才的螞蟻。
“嘟……嘟……”
他想起來了,那是總部裡那一直沒被接聽的電話聲。
熟悉的窒息感,讓他想到那張時常覆着紅色碎發的雀斑臉。
多美好的一張臉啊,可是窒息感卻将那美好的幻鏡撕了個粉碎;就像是媽媽抱他,又推開他的手。
媽媽?
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
他趕緊默念着讓媽媽愛自己的咒語。
媽媽和爸爸不一樣,他相信媽媽是愛過他的。
畢竟他清醒地記着小時候蚊子包上的花露水的清香,傷口上的繃帶的粗糙,額頭上的冰冰貼的滑膩……
孩子吃到了糖會再想吃第二顆,他看到别的小朋友得小紅花也想自己得到一朵。
但他得不到小紅花,也吃不到第二顆糖,他是壞孩子。
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
他找到了屬于自己的魔法咒語。
不去想糖果和小紅花他就不會難受了,不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情媽媽就會永遠愛他了。
但那些本該消失的記憶被螞蟻窸窸窣窣地銜到了他面前。
那天他中了水母海怪的毒,恍惚中,他看見了環衛工人拉着媽媽的手,大聲喊叫。
“李顔讓他别死在這兒,他還要活着去做任務。”
媽媽滿臉些着“高興”,朝他走來。
來自總部的電話、脖子上的餘痛,拆開了他隔絕着壞記憶的籠子,他試圖不去想,試圖抛開所有的愛與不愛、好與壞,卻還是阻止不了那些記憶的侵蝕。
他的咒語失效了,他想。
記憶的小手掙脫了咒語的桎梏,它們擒住他,把他捏成了孩子,按到了媽媽的面前。
看着媽媽空洞的黑眼睛,他哭了。
“媽媽,你别那樣看着我。”
砰!
媽媽爆炸了,化為千萬隻螞蟻朝他湧來。
窸窸窣窣。
他捂住耳朵,放聲尖叫。
“媽媽會救我!”
“可是媽媽會把你入管控中心。”螞蟻們說。
“媽媽會幫我說話!”
“可是媽媽會對你惡語相向。”
“說謊!你們說謊!!那些事沒有發生,我不記得!!!”
媽媽一定是愛我的。
可是,媽媽,你為什麼不來……
所以,媽媽,你是愛我的嗎?
小八,你是……
不知拿裡來的力氣,他用團成球狀的手掙脫開了那觸手,忍着痛踢翻垃圾桶壓住了那類海怪。
喘着粗氣靠在牆上,他看着和類海怪打成一團的小八,慢慢捂住了臉,順着牆滑下蹲在了地上。
小八的影子和媽媽的影子重合了。
遠處的紅發看得他難受,他想不通自己以前怎麼會蠢到想讓這海怪當自己的爸爸媽媽。
這太難受了。
所以,到了南極後,一切都會好了吧。
“嗷!小鶴,快來幫幫我,我的觸手還沒長好!!”
小八抵着那類海怪的脖子,眼淚汪汪地朝他喊着。
别看我,不要靠過來了。
李鶴瞎子般鎮定地坐着,裝作饒有興趣地觀察着那隻在垃圾桶下掙紮的類海怪,好像這是什麼世界奇觀。
“小鶴,你快點啊!你在看幹什麼?你是愛上那隻海怪了嗎?”
愛?
他最讨厭愛了。
那些有着酒氣的叔叔說着“愛”;媽媽說着“愛”,李鶴知道“愛”是個很好的概念,但他好難受,他不想要這種東西。
“你這麼愛它,你和它結婚算了!!嗚——幫幫我!!!”
“閉嘴。”
快速地拿垃圾桶蓋敲暈了那類海怪,他坐到了小八身上。
本來一臉微笑的小八瞬間呆住了,它也裝作偷偷打量着那被壓住的類海怪,其實眼睛偷偷瞄着他,側着身,陰影處有什麼在暗暗蠕動着。
一拳把那短短的觸手敲到了地上,李鶴把臉貼了過去,“你想幹什麼?這麼短的觸手還不夠我吃一頓燒烤的。”
“嗚——你們人類的眼睛真讨厭,”正對着他的藍眼睛又充滿了淚水,李鶴感到紗布下的觸手迅速萎了下去,“對不起。”
?
這海怪的腦回路又通向了哪裡?
“之前在湯姆在攻擊的時候,我是故意沒有第一時間去救你,你報複回來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聽着小八的自爆,他目瞪口呆。
“我,我?我他媽的謝謝你啊。”
果然,這是隻讓他難受的海怪。
但他不是那個逆來順受的孩子了。
到南極前他也好好愛這隻海怪,讓它也難受一下。
“不過我理解。”
“哎?真的嗎?”藍色的大眼睛飛快地眨着,眼看那粘着鼻涕泡的手要朝自己抱來,李鶴醫學奇迹地跳了起來。
“因為我是混蛋人類你是臭海怪,”小八的頭發、眼角和觸手一樣耷拉了下去,他裝作沒看見,舒緩了語氣,“所以我知道你有時候會看不慣我,咱們在‘誰像人類’比賽上再加個遊戲怎麼樣?就是看不慣對方就可以盡情報複對方的遊戲。”
手下的觸手突然翹了起來,把他掀翻在地;看着頭發都炸毛的小八,李鶴本能地覺得有些不對勁。
抱起地上的小鶴,它開心地搖着。
小鶴雖然怪,但其實是一個善解怪意的人類嘛!
它早就想報複點什麼了,但是小鶴總頂着一張臭臉,讓它有點不敢下手。
但是它要悠着點,小心别把小鶴弄死了。畢竟人類還是挺脆弱的,它還要讓小鶴當它的哥哥姐姐呢!
“快點放我下來,咱們快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