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救世主祝組長

排在第一位的賀時驕半阖着眼，正看着斜前方的地面發呆。

祝明沉在陳異慈愛的注視下轉身，闆起臉，一副幹一行愛一行的樣子。他走過去，沖這位說：“擡頭。”

賀時驕擡起頭定定地看過來，眉頭一皺。

祝明沉直接無視，走到下一個人，垂眼看他：“立正。”

這人馬上繃直了原本斜站着的身體，但兩秒後就繃不住了，并且開始發抖。

發抖行麼？祝明沉回頭看一眼陳異，那道高壯的身影抱臂看着這邊，一言不發，臉上依然挂着慈父般的微笑。

很快這人兩條腿開始抖得像水母，這顯然是不行了，祝明沉和他對視，心中歎氣，低聲道：“你别——”

那人聞聲腿一軟，祝明沉眼疾手快扶住他的小臂，同時感到數道目光像巡洋艦的燈一般掃了過來。

“……我我，我沒事，沒事。”他趕緊說，顫抖着收回了過電一樣的手臂。和祝明沉不同的是，腿軟的這位在目光中還感受到有如實質的溢出的殺意。

扶好人後繼續走，祝明沉擡手，指尖點了點一人腰帶的方向：“歪了。”

被點到的那人臉瞬間像炸開一樣爆紅，反應了幾秒才開始兵荒馬亂地扯腰上扣着的負重器。雖然在調整方向，但越弄越亂，硬生生搞出一副準備原地脫褲子的既視感。

四周響起憋笑的聲音，那人向某位組長露出了一臉委屈的求救表情。祝明沉不忍直視，正好餘光瞟到站在前面的喻宸在回頭看。他轉頭，非常精準地盯住：“轉回去。”

喻宸咬牙切齒地轉回身：“我靠……”

017在空中飄着，不得不說它的宿主還是非常有組長的風範，一通操作下來一班衆人已經安靜如雞，尤其和旁邊同樣在整隊的、隊伍還在各種扭動的其他班級相比，簡直是乖巧安靜又服帖。

祝明沉硬着頭皮一路看完所有人，回到了隊列的最前面。早晨的校場清白如洗，薄霧還未散去，空氣中還飄蕩着涼意，他面向跑道，任由涼風吹開他額間的碎發。

四個班級整隊完畢，朝向跑道。陳異秉持放養的原則，懶得再做指示，站在一邊按下手中負重器的總開關，笑道：“開始吧，十圈，各班組長帶好隊啊。”

一陣哀嚎後衆人開跑，二班由組長帶領着喊道：“二班二班，非同一般！”

三班很快也跟上：“三班三班，團結如山！”

四班的人最少，但也在喊，隻不過各喊各的，有人在數數，有人在唱歌，也不知道口号到底是什麼。隊伍剛起跑就扭成了一條蛆，零零散散地非常混亂，有幾人還沖着前面領頭的方向吹起口哨。

隻有一班，像陰兵借道一樣一言不發地跑在中間。

“我們沒有口号嗎？”身後傳來一道幽幽然的聲音。

“沒有。”祝明沉回複。

衆人看向跑在最前面的一班的領隊，那流暢的脊背線條，那繃緊的窄腰，那輕松自如的動作，那彌散到全班的、安靜而沉穩的氣質——這一點顯得邊跑邊喊的他們猶如智障。

逐漸地，大家開始稀稀拉拉，幾圈過後，口号變成哀嚎，最後隻剩下越來越重的喘氣聲。

賀時驕回頭看了眼，後面一班的衆人也是氣喘籲籲，但顯然不像其他班那樣喘如牛，看向領隊的眼神也如同注視着普度衆生的佛光。

“原來你是這樣想的。”

“嗯。”祝明沉随便應着。其實他完全把這事忘了。

…

解散後祝明沉走到圍網邊，擰開保溫杯灌了幾口。這具和原先自己一模一樣的身體如今看來确實非常頂，絕大多數人過線的瞬間就原地躺下了，此時正橫陳在身後，整個校場像喪屍爬過。但他幾乎不帶喘的。

017飄過來：〖宿主，剛才有兩個比較重要的信息，一是群裡發文件了，這周一年級夜巡安排了宿主你和賀時驕。二是，方鏡說的錄像發過來了。〗

017在同意下已經入侵了他的個人終端，可以随時查看消息和論壇。

祝明沉把配套的一隻耳機扣在左耳，點開了錄像。開頭是一片黑暗，偶爾晃過顔色更深的色塊，但看不出是什麼，背景音像是有人在走路，窸窸窣窣的，似乎是衣料和某種粗糙表面的摩擦聲。

他從回聲聽出這不是一條正常的路，應該是個非常狹窄的地方，像是岩洞。除了攀爬行進的摩擦聲和極淺的呼吸聲，沒有其他聲音。

這樣晃動的黑暗持續了幾分鐘之久，祝明沉即使耐心十足地看着，也忍不住問了：【為什麼沒有照明？】

017也在看：〖這人應該是個Alpha，即使在很暗的環境中也能靠夜視能力前進，宿主你應該有所體會。一般來說，你們在外不需要像Beta那樣依賴照明設備。〗

【鏡頭不是人眼，這樣錄下的隻能是無意義的資料。】祝明沉點評，【裝，太裝了。】

繼續播放，畫面愈加黑暗，鏡頭像掉進了一團墨水，徹底看不到任何動态的色塊，如果不是聲音還在繼續，完全就是一張靜态的黑色圖片。

他開始懷疑這是個終端放兜裡不小心蹭到錄像開關才出現的産物，但又想不出方鏡發這種不知所雲的東西給自己的原因。

就在這時畫面亮了，視頻的主角終于舍得打開手電，昏暗的光線首先照亮了一塊灰黑色的山石，鏡頭晃了晃，正前方是兩道能過人的石縫。

确實是山洞，并且非常狹窄且壓抑。繼續前進，響起了回蕩的水聲，畫面中出現了一片被光撒亮的昏沉沉的水面，但手電的流明太低了，照亮的範圍太小，光明之外的部分隻能靠想象。

〖像是岩洞裡的地下河，〗017說，〖完成污染區委托經常要經曆這種野外探險一樣的情況。〗

〖據說現在戰敗後無首的蟲族更是躲在些奇奇怪怪的地方了，啧啧，對現在和平時期的學生來說，這也是另一種形式的不容易。〗

祝明沉點擊暫停，把進度條拉回去一些，重複播放一次，看完又跳到其他出現了鏡頭方向變換的部分，反複看了幾遍。

〖怎麼了宿主，〗017能看出他是在确認什麼，〖有什麼問題麼？〗

【收回我剛才的話，】祝明沉把視頻拉回到正常的進度，【這視頻很像是我拍的。】

他看了眼017頭頂冒出來的問号，補充道：【運鏡的方式和我一樣。先看完。】

畫面停在波蕩的水邊，視角在地面，詭異的安靜中一個高大的黑影路過鏡頭，停在右前方的岩壁邊似乎做了什麼标記，露出半個背影後又消失了。之後是漫長的幾分鐘，黑影偶爾閃過，直到出現一聲山石落地的巨響，緊接着是一聲高頻而扭曲的尖叫，祝明沉皺起眉頭迅速按低聲音，畫面抖動了一下，下方晃過了一角黑金的顔色，而後像是被人剪掉一般地終止了。

信息明顯不足的事他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分析，直接點開了好友消息：

祝明沉[一區-I]：誰拍的？

對面很快回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