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程菡準時被六點的生物鐘催醒，不再是冬天的臨安，四月，外面的天已經亮了，這一次，她也沒有再躺回去，而是披上外套，去外面的衛生間洗漱。

家裡其他人還沒起床，她盡量把動作放得很輕。

洗漱完回來，她站在衣櫃前開始犯難。

從小到大，程菡很少打扮自己，不是不願意，人都是愛美的，她也一樣，隻是沒有條件。她從小被丢給王春蓮，多吃一口飯都會被嫌棄，别說給她買新衣服了。

有記憶以來，她基本是撿萱萱表姐的舊衣服穿，但她大姑不是個慷慨的人，送了一次兩次後發現沒有好處，便也留起了心眼，後來隻選些實在穿不上身的破舊衣服給她。

或許也不能說是心眼。

她爸媽确實沒給人家一丁點好處，沒人喜歡平白無故幫别人養孩子，即便是親人，也需要你來我往的利益交換才能融洽相處。

說到底，還是她爸媽的問題，但不能再想下去了，否則她一大早上就得怨念深重。

程菡收回自己逐漸危險的思緒，繼續思考起今天穿什麼。

校服肯定是不能穿了，現在不是在學校，今年過年，她倒是買了一身挺漂亮的新衣服，可現在是春天，早已過了穿出門的季節。

臨安春秋兩季很短，是夾在冬夏之間存在感很低的季節，冬天過去，一晃眼就到炎熱漫長的夏季了，秋天呢，葉子無聲無息地發黃掉落就遁入了冬天。

所以她幾乎不怎麼買.春秋的衣服。

蹲在衣櫃旁翻翻找找許久，她終于找出一件壓在衣櫃底部的裙子，是去年中考前，她嬸嬸文佳送給她的。

說起文佳，和謝秋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女人。知書達理，優雅從容，這是程菡從第一次見她至今對她的印象。

她是土生土長的杭州人，母親是大學教授，父親是市規劃局的領導，書香門第，家境殷實，原本和王春蓮這種掃盲都沒掃到的家庭斷然不會扯上聯系，是她叔叔用知識改變了命運。

她叔叔當年一門心思發憤圖強考去了上海的大學，在大學裡認識同在那邊上大學的文佳。

隻不過他隻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兩人一路從戀愛到結婚，她叔叔沒有帶文佳回過家，婚後，也鮮少回來，聽說結婚時，這邊酒席都沒辦。

或許，他是讨厭這個家的，這個家會讓他想起童年時的不堪，所以才會在有能力之後迫不及待地劃清界限，但即便這樣他依然是王春蓮口中最有出息的孩子。

人可以無情，但決不能落魄。

程菡拿出那條裙子，她平時不習慣穿裙子，裙子在衣櫃裡壓得太久，已經有些皺了。

不過她今天起得早，還有時間處理。

她将客廳裡的挂燙機輕手輕腳地搬回房間，這台機器是謝秋服裝廠裡淘汰下來的，本來準備當報廢品處理了，謝秋花了買廢品的錢扛回來，修一修，還能用。

程菡燙好裙子，換上後開始思考發型，她平時為圖方便都是紮個簡單的馬尾，現在一時想要改變有些無從下手。

搗鼓許久，精心編好的小辮子又覺得太刻意，最後索性拆掉，将耳朵兩側的頭發捋到後腦勺，綁了個半紮馬尾。

大緻滿意後，她終于出門。

依舊是坐公交車到葉昕怡家。

葉昕怡爸媽這周也不在，楊靈和汪雅彤先到，正在客廳裡看電視了，是去年暑假熱播的一部校園劇，當時内地版的流星花園，楊靈很喜歡，台版她已經看過四五遍了，但汪雅彤堅稱日版拍得更好。

楊靈說日版的男主長得不好看，個還不高，汪雅彤說日版的演員演出了人物精髓，内地這版人物太浮于表面毫無魅力可言，而且完全沒有豪門氣息，兩人各執己見喋喋不休，程菡被拉入戰局。

“你覺得哪個好？”兩人異口同聲問道。

程菡兩部都沒看過，給不出答案，而且她不喜歡這種窮人女孩被富家子弟看上的作品，哪種藝術形式的都不喜歡。

比起創造出一個富家子弟給貧窮的女主，先遭受他們帶來的磨難，再享受他們施舍的那麼一點不平等的愛，她更希望直接創造财富，權利給女主。

可能她從小到大都沒辦法真正信任别人，所以覺得隻有自己擁有的東西才是真實可靠的，才會帶來真正的心安，才能真正治愈被貧瘠磋磨過的内心。

程菡有些想逃離她們的“戰場”，楊靈突然眼睛一亮，起身湊到她身邊：“菡，你今天穿裙子了耶。”

“是哦，我之前好像沒看過程菡穿裙子。”汪雅彤的注意力也被楊靈一句話吸引到她身上。

兩人都好奇地打量起程菡。

“我覺得今天溫度挺高的，穿裙子，也不冷。”她不自然地解釋着。

楊靈撐着下巴，目不轉睛，似乎要盯出她身上的不對勁。

葉昕怡端着水果從餐廳過來：“來吃吧，大寶貝們，草莓，鳳梨，哈密瓜，都是我昨晚才出去買的。”

“昕姐，菡菡今天穿裙子了哎。”楊靈目光沒有被勾走。

葉昕怡放下果盤，微笑着注視了一眼程菡：“嗯，看到了，很漂亮，以後也多穿。”

“昕姐——”

“你再不吃，可都要進雅彤肚子了。”

“我靠，汪雅彤，你給我留點！”楊靈一回頭，汪雅彤已經蹲在果盤旁大快朵頤，一晃眼功夫，摞起來的草莓就少了快一半，楊靈哪還顧得上程菡今天哪裡特别，趕緊擠到她身邊跟她搶食。

“你不能一個人吃那麼多，餘真真都還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