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習加考試,還因為餘逸飛的事費了點心神,程菡這周回到家比平時累,洗完澡吹幹頭發,一沾到床就倒頭睡了過去。
謝秋喊她吃晚飯都沒聽到。
再睜眼是第二天清晨,五點零三,她伸了個懶腰從被窩裡坐起,身體的疲憊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滿血複活的精神抖擻。
怪不得人們常說“睡一覺就好了”,一覺醒來,不光身體被治愈,她感覺自己精神都被悄悄撫慰過,就是有種靈台清明,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吸收夠了養分在暢快呼吸的舒适感。
太快樂了。
真希望所有不快樂的人都能夠睡個好覺,這樣不管外面是刮風下雨還是豔陽晴天,都能開心地對自己說一聲“早安”。
當然,程菡沒有,因為她現在有一點餓,她想說的應該是“早飯”,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她輕手輕腳走出房間。
謝秋和程雅舒還在睡,她借着外面透進的一絲路燈的光亮,摸到廚房,給自己下面。
從小到大她隻會做一些簡單的食物,不過謝秋熬的豬油是一絕,加上一勺湯底瞬間都增香不少,撈出面條後她又加了一個煎蛋,撒上蔥花,人間美味。
端着碗站在廚房外很快吃完,她将碗筷放進水池,玄關處傳來開門聲。是程國兵出車回來了,他開夜車交班一般都是這個點,程菡見怪不怪,準備回房間。
“你今天上課嗎?”程國兵叫住她問。
“不上。”
“不上課起這麼早,”他嘀咕着,晃了一下手上的塑料袋,“我買了包子油條,要不要吃一點?”
“不吃,我吃過了。”
父女倆平時幾乎不交流,用後來很流行的一句話說就是“喪偶式育兒”。
她周六中午回來,周日下午返校,程國兵常年跑出租,遇上跑夜班,晚飯點出門,白天睡覺,兩人在家碰面的次數都屈指可數,實在沒時間也沒什麼可聊的。
但他今天似乎很有興緻和自己聊天:“那喝個豆漿,還是熱的。”他說着走到廚房外的小桌子前,将東西往桌上一擱,進去拿杯子,豆漿一袋倒進杯裡給程菡,一袋提着自己喝。
程菡沒辦法,隻得坐下:“有什麼事——”本來想叫一聲“爸”,但可能從小沒叫習慣,爸媽這種再正常不過的稱呼,對她來說有種難以啟齒的别扭。
喊不出口。
算了。
“你有什麼事要和我說?”她壓下心裡的别扭,問。
程國兵:“也沒什麼事,就是看你不上學還起這麼早,你們現在學習很辛苦?”
“還行,我昨天睡得早。”她實在不擅長演父慈女孝的戲碼,幾口喝完豆漿,“你吃完也早點回去睡吧,沒什麼事我回房間——”
“等一下,菡菡,爸是有個事想和你說,就是你聰聰表弟今年不是上初中了嘛,成績有點跟不上——”
“跟不上報補習班。”
“補習班...你大姑沒空接送,她那個店平時走不開人。”她大姑幾年前為了兒子讀書咬牙在縣城買了套學區房,後來經濟好一點在離家不遠開了個裁縫店,平時幫别人補補衣服,修修鞋子,偶爾還會有人上門做衣服,生意還不錯。
程菡:“那順其自然吧,考不上高中可以讀個衛校,萱萱姐不也是讀的衛校嗎,出來分配到醫院了,挺好的。”
“可是,”程國兵有些為難,他其實當初也是這麼和他姐說的,但人家不聽,指着他鼻子罵哪有男人去當護士的,反正她兒子不去,叽歪半天又扯起以前他和謝秋在外打工,是她幫忙照看程菡,現在求他點事,他卻推三阻四,一點姐弟情分都不顧念。
“你萱萱姐說護士也不好做,你大姑想讓聰聰考個高中,以後上大學機會更多,也不用你專程幫他補習,就是周末來我們家寫寫作業,不會的題你幫忙看一下。”
看他說得這一副輕松的樣子,程菡估計他已經在兄弟姐妹面前當上好人了。
“那你讓他來吧,不過來了不一定有用,我也不是老師。”
“這個我當然知道,你大姑也不讓你白幫忙。”程國兵從口袋裡掏出一百整和幾張零散的錢。
程菡拿了錢,剛想說讓他下周再過來,程國兵起身說:“你大姑等會兒七八點送聰聰過來。”
_
回到房間,程菡點了一遍零錢,八十二。
加上一百整,一共一百八十二。
也不知道隻有今天有,還是以後每次都有,如果每次都有倒不虧,反正程國兵平時不怎麼給她零花錢,能借着這個事從他那裡掏一點也好。
可自己下午和黃健澤他們約好的唱歌怎麼辦?
總不能帶着吳聰聰過去吧。
要爽約麼?
她撐着下巴為難地思考了一會兒,翻出抽屜裡的手機,充上電,開機。
消息滴滴滴地湧出,基本是群消息,她們班級群,寝室群,基本是幾個愛聊天的同學在裡面滔滔不絕,程菡快速掃了幾眼後退出,點開好友列表。
她應該找誰說比較好呢。
黃健澤,還是汪鵬?
扪心自問她其實想找林敬馳,但她不确定他下午會不會和他們一起去唱歌,畢竟邀請自己的人不是他,而且他這周看起來狀态不是很好,前天下午考完化學自己在樓梯上碰見他,叫了他一聲,他都沒答應,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沒考好心情不好。
猜人的心思好難啊。
程菡思考再三,硬着頭皮給黃健澤發了一條迫不得已放鴿子的消息,放下手機,一頭倒向身後的床。
_
林敬馳最近心裡有點煩,可能也不能說是煩,是懊惱,期待......很多種情緒組合在一起的複雜心情,而帶給他這種心情的就是程菡。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注意到她的,更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
可能感情的萌發本來就沒有一個準确的時間,就像是一場雪,剛開始下時,或許還夾雜着雨,落到地上就化了,直到時間過去綠化帶上積起了一點白,才恍然察覺。
想靠得離她近一點,想聽她說話,想她生病的時候快快好起來,想每次看向她時她也正好望向自己,聽到有人追她就煩躁不安,聽到有人在背後罵她更是憤怒地想揮拳......
他不确定自己什麼時候喜歡上她,但他可以确定自己就是喜歡她,而且她應該也是喜歡自己的。
不是他自戀,這是一種感覺,從之前她默默給自己撐傘的那個雨夜,生日時她和自己唱歌,還有每一次的視線交彙裡,他都感覺到了。
喜歡不一定要用嘴說,眼睛也會洩密。
可他想聽她說,哪怕是隻有“喜歡”兩個字,或者是一句簡單的暗示,他立馬會給她回應。可是她沒有,這份喜歡,在他以為即将破土而出時,忽然又消失不見了。
一個星期,她幾乎沒回頭看過他。
是因為餘逸飛的事,她覺得自己給她幫倒忙了嗎?他其實也不想在學校和對方起沖突的,可是聽見有人在背後诋毀她,他一秒鐘都忍不下去。
而且他并不希望她來替自己說話,顯得他一個大男生多沒用還需要她保護一樣,他做的事他自己能承擔,可是她還是來了,像個救世主站在他面前,還擺了餘逸飛一道。
黃健澤直呼她女神。
他心裡挺不是滋味的,但這事确實是自己惹出的麻煩,是他的問題,以後絕對不再發生了,他決定給她寫一份保證書,再寫一封情書。
寫保證書他很有經驗,從小到大曆練出來的,很快就寫好;可寫情書,他比新兵蛋子還新兵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