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了一把額頭上不存在的冷汗,諸伏景光長出一口氣。
行駛的遊輪即使再穩定,仍然不能和地面狙擊相提并論。
在有相匹配的槍械的情況下,他的狙擊水平在地面上還可以保證到1500米左右,但在這艘遊輪上,實在是500米就到了極限。
尤其他要在半圓頂打開的瞬間狙擊,十分考驗他的瞬時反應速度和雙眼對于景象捕捉的能力。
諸伏景光放下槍,擡頭看向遠方。
河面上一片波瀾壯闊,兩側的路燈照在河岸邊,映襯的河水呈現出一種美到極緻的湛藍色。
越是離博林市中心遠,河面便越是寬闊。由淺至深的湛藍色河面随着遊輪行駛,浪花疊出。
想到這一個小時發生的種種,諸伏景光便不可抑制的想見葉白。
他想問對方,“你就這樣相信我?你就這樣相信我可以判斷出誰是假的,相信我可以虛與委蛇,相信我可以猜到你在暗示什麼,相信我可以做到嗎?”
然而此時此刻,并沒有人回答他的疑惑。
諸伏景光低頭打算将狙擊槍收好,他不清楚這槍是哪裡來的,葉白從上船就一直和他在一起行動,而對方提起這位置時,顯然是那裡已經放好了東西。
也許等會兒,自己還得把這玩意放回去。
諸伏景光手上動作不停地拆着零件,想着是否要立刻聯系對方。
一個小時前。
那女孩沖出來的一瞬間,諸伏景光其實是真的愣在當場。
不過多年卧底生涯讓他遇到反應不過來的事情時,就保持着最開始的表情,配合話術即可。久而久之,就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了。
奧斯切爾索是個段子連着段子的社牛,諸伏景光記得清清楚楚,他在車上時曾經講了個葉白的笑話。
說葉白為人到底如何不提,但在不渡島上,葉白是公認的最沒有私人愛好的指揮官。
然後有一年這位把畢生精力都用在工作上的指揮官帶了條狗回來,諸伏景光當時搭話問:“是湯圓嗎?”
奧斯切爾索笑的樂不可支,瘋狂點頭,“對,就是那條狗。”
不渡島上階級之分不明顯,講究的是在其位、謀其政,各盡其職、各行其是。
不過盡管如此,各區的工作人員大多也都了解自己區指揮官的性格和愛好,下了班還可以一起玩的。
鑒于葉白一直保持着工作達人的風格,這條被他親自帶回來還交代了要好好養的狗,受到了所有指揮官、靈穹區秘書處、副指揮官辦公室、行動隊辦公室等機要部門的一緻圍觀。
圍觀完了,秘書處找了人來養。
那人就是普通人,在不渡島上就靠養狗過日子,平時從來沒接觸過各區這群棒槌。
于是晚上的時候,想着秘書官克萊斯交代的這狗很重要,此人把湯圓帶到了葉白的住處。
在院子裡砌了個狗窩放進去了。
也是巧,葉白那晚有事,和人談完回到住處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兩三點了。
因為從辦公區走回到住處,也沒開車,離老遠葉白就聽到自己住處傳來一道平穩的呼吸聲。
奧斯切爾索當時笑的快要喘不上來氣,他說的唾沫橫飛,“你知道嗎?小警察。我們葉頭兒那耳朵是屬狗的,離幾十上百米就能聽到空氣裡傳來的呼吸聲;他那鼻子也是屬狗的,大老遠能聞出來别人身上沾染的味道,他就是不說——他聽到呼吸聲,可能是湯圓恰好也醒了,他二話不說拔槍朝着傳來聲音的地方就是一槍,我和你說,那狗動作但凡慢零點一秒,就不是被他一槍擦邊燒焦毛,碎掉一個狗窩的事了。”
那非得被打碎成渣不可。
聽風渡那會兒還在内亂動蕩,葉白大病初愈傷勢剛好,但其他方面出了很大問題,在種花家國内和葉家人鬥智鬥勇許久終于回到不渡島上。
可能是有點應激,手比腦子快。再加上腰間那槍裡不是普通的子彈,而是國際上明文禁止的達姆彈。
反正當時後半夜,靈穹區守備人員加上行動組都被驚醒了,警報直接拉響,大半個不渡島直接進入二級警備,反應十分迅速的……圍觀了一場指揮官因為有一條會呼吸的狗的烏龍事件。
說完,奧斯切爾索笑傻了,諸伏景光卻從中提煉出重點。
一個是葉白的嗅覺和聽覺非常出衆,能在幾十米開外捕捉到呼吸聲,也能在幾十米開外聞到很多味道。
第二個就是,雖然葉白現在看上去辦事十分留有餘地,即使是強硬的态度,表現出來的也不會特别明顯。但顯然幾年前的葉白不是。不但不是,他在幾年前可以說甯可錯殺不可錯放,在不渡島上、自己地盤上已經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所以那女孩一沖出來,而葉白提前并沒有暗示他有人,他就意識到了一件事。
這女孩也是個中行家,非高手不可能躲過葉白的耳朵,直到打開機箱門才被發現。
等到交談時,那女孩說日語、提前預判自己怎麼到的機房等等行為,以及那女孩一直試圖在避開葉白。
諸伏景光便猜測,大概率那女孩以前通過什麼途徑見過葉白,因為知曉葉白的身份或者是見過葉白做事的手段,這才拼了命的想要離葉白遠點。
而葉白順着對方的意思和自己分開,諸伏景光卻有點吃不準到底為了什麼。
兩人順着機房走出來,大概是12層已經搜查一遍了,整個12層的人,大多數都在開着房門大罵這群匪徒不經同意就闖進房子随意搜查。
在一片混亂中,那女孩垂着頭問諸伏景光,“這樣是不是不太好,你同伴是不是嫌棄我了?”
現在才問,黃花菜都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