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咒力的剩餘，體力的剩餘，全身上下各處傷口的情況。

手們撐起的屏障還在孜孜不倦地過濾着空氣中的毒素。

日輪刀上的绯色在慢慢淡去、退去，單手的握力已經達不到赫刀的要求了，義勇幹脆兩隻手都握上刀柄，他将刀從鬼的顱頂拔出。

鬼的血“滋”地噴湧而出，然後沿着發梢緩緩滴落海面上。

一滴血滴落，血融入海中，紅藍參半的海。

海底蒼白的手仍然竭力束縛着鬼的四肢與軀幹，鬼依舊隻有海面之上的頭能稍微做點動作。

義勇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日輪刀，沒有冰，于是不再注入咒力。

肺仿佛在燃燒，呼吸法絕對是使用過度了，完全是在一邊修補一邊損壞，從一之型到十五之型，計算着以自己目前的狀态還能夠使用哪一式。

事實上，他現在還沒解開十一之型。

不過，自他把日輪刀拔出的那個瞬間起，凪的領域就開始崩坍了，倒灌到天空的海水回流至海，崩坍需要一個過程，至少目前鬼還被牢牢束縛着。

鮮豔的紅色将整把刀渲染。

自己能用出的招了了，心下已有決斷。

海在坍塌，水在彙集，純粹的水彙聚刀鋒之上。

“壹之型，水面斬擊。”

最是普通的一道斬擊，但在加持了整座領域的水之後，也算不上普通了。

虛弱的鬼，虛弱的人。

鬼動彈不得，人舉起了刀。

海底的手順從人的意見将鬼托舉出海面，托舉到方便人一刀枭首的位置，它們扒開鬼的層層血肉，蒼白的骨頭裸露在外。

太陽會升起。

刀鋒一線抵上慘白冷硬的骨，隻剩下骨頭的脖子，血與肉皆被剝離。

鬼的血已然流盡，手們将鬼與血隔離，沒有原材料，不會再有任何血鬼術的阻礙，刀切開脖子一個豁口，水波在震動。

即使隻剩了骨頭也還是硬的離譜。

雙手發麻。

水順着被打開的那個豁口滲入骨髓，刀在切割，水在分解。

脖子上的豁口一點點擴大。

水在流動，義勇踩在手上，它們将力量傳遞給他，他将體内所有僅剩的力量加諸雙手之上。

熾熱的刀，冷硬的骨。

绯紅刀刃一絲絲切開白骨，四分之一，三分之一，二分之一，五分之四……

海水完全退去，凪的領域破碎，人和鬼回到帳中的現實，冰漬、水漬和血漬。

搖搖欲墜的頭顱。

最後一片指甲蓋的距離。

壓着刀。

直到聽到什麼東西斷裂的聲音。

直到看到那顆腦袋從脖子上掉落，滾落塵土中。

脫手的日輪刀哐當落地。

黑夜會結束。

一線橙紅自天邊亮起，那是太陽升起的方向。

最初的光穿過漆黑的帳灑到人身上，也灑到鬼身上。

仰面朝上的頭顱，虹色的雙眸見證自身的消亡。

被手們高舉的軀體在熹微晨光中消散成煙。

鬼阖上虹瞳。

人阖上藍眸。

聞見燒紙灰的氣味。

義勇放任自己跌入手們的懷抱。

日出之際，奮戰整夜的獵鬼人終于可以好好睡上一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