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待下去,姜瑤擔心自己會被氣死,把那張畫拍到桌子上轉身憤然離去。
女子背影愈加遙遠,他逐漸收斂笑意。
掌心攤開,那張隻畫着背影的紙片躺在手中,沒有一絲褶皺。
昏暗的宮殿内發出淅淅索索的聲音,他慢慢将那張紙片粘在牆上的挂畫中,站遠了些。
畫中,男子站在竹林之下,順着竹葉搖晃的方向,平安似是随之擺動。
鮮血蜿蜒在腳下。
指尖輕觸,一陣心痛傳來,捂住心口。
“宴宴!”
“宴宴?”
那道聲音又來了,高興的,疑惑的,還有……
“宴宴……好痛。”
啜泣、痛苦的。
身形搖晃,手連忙撐住桌子,佛珠撞擊桌角,他的嘴邊溢出鮮血。
頭撕裂般的痛感愈強。
額邊的手放下,氣息不穩,擡眸,一滴淚水砸到手背上。
背脊微彎,擡手,指尖劃過臉龐,等看清指尖的水漬,眼神稍暗。
“我和你到底經曆了什麼?”
他從正派叛離,來到魔族,那段時間他總是能聽見一個姑娘的聲音,她說——
宴宴,你好悶啊。
宴宴,你笑一笑。
宴宴,你想去哪裡?
……
第一次來魔族,他做了一個夢,夢裡,在正派任人踐踏的日子,他沒有記憶裡那般苦大仇深,總是帶着笑,身邊圍着一個小姑娘,她的話像是說不完。
他素來喜淨,但她的存在,讓他想再聽聽她的聲音,哪怕喋喋不休,也沒關系。
指尖的淚幹涸,那是夢,還是——
“砰!”齊芷晴押着周衡打開門。
“老實點。”
謝長宴不動聲色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正派很喜歡魔族的風光?大半夜不睡覺來魔族賞景?”
眼神微動,示意她把人放開。
齊芷晴狠狠盯了手下的人一眼,最後放手,将門帶上,和士兵守在外面。
謝長宴:“說。”
周衡:“你把姜瑤放了吧。”
沉默許久,深深看了他一眼:“原因。”
周衡略微吃驚擡頭,原本以為這人會笑他癡心妄想,畢竟上次蕭舟和自己來時,這人明擺着不放手,若那次蕭舟執意将姜瑤帶走,他想,謝長宴決計會下死手,都是男人,他不會看錯謝長宴眼裡的占有欲。
他對姜瑤并無男女之情,但自上次離開魔族後,想了很久,魔族和謝長宴哪一方都是危險的存在,出于認識的交情,也合該把她救于水火之中。
他心中有悲憫之心,魔族覆滅,姜瑤已無家可歸,蕭舟那對夫妻又惡心的糾纏姜瑤,他同情這個女子。
周衡長長歎息:“姜瑤是個讓人心疼的姑娘,我不清楚你和姜瑤說了什麼,讓她至今都不願離開如今的魔族。”
“不論你有什麼計劃,不要把無辜之人牽扯進來。”
謝長宴譏諷: “你以什麼立場同我說這種話?”
“她的好友?”
“亦或是——她的宿敵?”
略一沉吟,回:“好友。”
謝長宴冷呵:“好友?”
好一個好友。
周衡眉心一跳,拿不準這人在想什麼。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她死的時候,你在哪兒?
“她被顧清音抛屍的時候你又在哪兒?”
“蕭舟對顧清音抛屍行為視而不見。”
轉頭,目光陰狠對着他:“你!”聲調低了下去:“又在哪兒?”
每說一句,周衡眼神變得更加晦澀,耳邊嗡嗡作響,衣袍下的手輕顫。
前面的一句讓他對姜瑤的事感到愧疚,身為好友,卻隻能眼睜睜看到她死在自己眼前,可顧清音和蕭舟做的事他屬實沒有想到。
一個人的心肝怎能如此肮髒。
恩情不還,蕭舟還要為了讓自己好過,縱容顧清音的行徑。
救不活,又想讓自己放下,所以不斷的欺騙自己,姜瑤的屍體丢了,救不活是應該的,他盡力了?
那麼為什麼不一開始就放棄呢?
裝樣子?
不想讓自己被人當成廢物?
謝長宴背在身後的手微蜷,慢慢攥緊,這些話,他不知是對周衡說的,還是對自己說的。
那時的自己又在哪兒?
又在做什麼呢?
略一深思,頭就會隐隐作痛。
平靜淡漠睨着周衡:“你走吧。”
“隻要我不死,她的家就永遠存在,我會替她護住魔族。”
“她,我也會護,不牢你操心。”好看的眼眸收斂鋒利,寒冰消融,無聲勾起唇角。
倘若一切都不記得了,那就重頭開始。
周衡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出門的,齊芷晴在前方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