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肆隻覺得歐文上校打翻的醋壇子全部加到了他的粥裡,幹笑着把粥移開了。
身邊的傭兵又開始說話,内容一字不漏地鑽進了簡肆的耳朵裡。
“……在我們去雨林的路上,如果不是左淮上校,可能我們都沒有到達目的點的機會。”
“誰能想到那麼堅實的沙土裡全都是沙蠶呢?幸虧左淮上校發現地早。”
“可是回來的路上就沒那麼幸運了,整個第二小隊全軍覆沒了啊!”
第二小隊?簡肆一邊把溫熱的粥送入口中,一邊回想,左淮上校在雨林裡找到他時,領着的就是第二小隊。
“那不是左淮上校受傷太嚴重了沒辦法嗎?現在想想我都有點後怕。”
“啧啧、那麼大的一隻變異鳥,輕輕松松就把整個第二小隊的車抓起來了。”
變異鳥?!
簡肆聽到這裡,心中仿佛被揪了一下,又猛然被剛咽下的粥嗆住,劇烈咳嗽起來。
這突然的舉動把舒利安吓了一跳,他連忙上前去給簡肆順背,卻被簡肆推開。
他咳完,唰地站起來撲到說話的那人面前,抓起他的領口,面色慘白,啞着聲音問:“什麼樣子的變異鳥?是不是帶有棕褐色斑點的羽毛?”
那人被簡肆的激動吓了一跳,艱難地點了下頭:“好像是……頸部還有一圈白紋。”
舒利安的呼吸也呆滞了。
他們之前所在的墨河基地就是遭到了這隻變異鳥襲擊,就連所有重要的設備都被摧毀殆盡,火力不足之下又遭到附近其他虎視眈眈的異種圍攻,隻得緊急轉移到H基地。
3.5萬人的基地,最後隻有四千三百四十三個成功轉移,分散到了各人類基地。
這個存活率實在是太恐怖了。
那人咽了咽口水,又說:“比利隊長帶人追到的時候,整隊的人都被吃的隻剩下骨頭了……”
“你們是沒見到真實場景,一片山谷裡都是溫熱的血!”邊上的人補充道。
對,當時的墨河也是屍橫遍野,熱騰騰的血腥味嗆得人作嘔。
那隻鳥肆無忌憚地躲過射向它的子彈,用爪子抓起一個人就生生将他撕成兩半,又像丢垃圾一樣把鮮血如注的屍體甩到一邊,叼走他的眼睛囫囵吞下。
這個畫面讓人本能地開始渾身發顫。
那人把自己的衣領從簡肆手裡扯出來,奇怪地看了眼簡肆:“你這人有病吧?莫名其妙的。”
簡肆連連退了兩步,然後被舒利安的手扶住。
正是因為親眼看過如此慘烈的畫面,簡肆才會如此恐懼。人類聰明的腦瓜子在這種殘酷的生存遊戲裡沒有絲毫的優勢。
這頓晚飯最終沒能以愉快結束。
回到了診療室,舒利安給空玻璃杯裡續上溫水,遞給床上抱膝而坐的少年:“小肆——”
簡肆在發呆,隻是本能伸手去接那個杯子,卻沒能拿穩。玻璃杯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水灑了一地。
“啊!對不起——”
這一聲瞬間把簡肆的神智拉了回來,他連忙想下床收拾,卻被舒利安按回病床上。
“小肆。”舒利安面上的表情很嚴肅,他很少那麼正經地說話:“你最近到底是怎麼了?”
簡肆看着舒利安的臉,慢慢抿起唇。
墨河的慘烈淪陷曆曆在目,H基地如今不過是負隅頑抗,這種情況放在其他人類基地也是如此。
他不禁開始思索,人類到底要靠什麼才能在這個灰暗的時代裡活下去?
熱兵器?有用嗎?
沒有。
他們研發的速度還比不上外面瞬息萬變的生物,終有一天他們隻能守着一堆破銅爛鐵坐以待斃。
如果隻是作為基地小小的一名研究員助理,簡肆恐怕還不會那麼苦惱。
可現在不一樣了,他是領袖,是引領全人類走向希望的領袖。
“博士……”簡肆艱難地開口,眼睛一片幹澀:“我們該怎麼辦?”
失去了記憶,領袖這兩個字好像很飄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什麼資格扛起這個擔子。
他才十九歲。
“走一步算一步。”舒利安道将碎玻璃丢進垃圾桶:“既然今天還有面包,今天就先别發愁。”
舒利安一直都很樂觀,撥開簡肆額前細碎的劉海,揉了揉他迷茫的臉:“過兩天就是祭掃了,我帶你去墓園散散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