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異種橫行,人類卻還在原地踏步的時代,人類基地每時每刻都有人死去。
在漠河基地淪陷的時候,與異種的殘酷厮殺下,簡肆親眼看到了文學作品中“血流成河”的場面。
他渾身是血,拿着槍掩護最後一批人員撤離,卻在幾乎被摧毀殆盡的建築物角落裡被一個殘軀拉住。
拉着他的女人雙目都被啄下,下半身也被異種一口咬斷,手中攬着一個滿面血污的少女,用最後一口氣讓他把女孩也帶走。
舒利安的通訊催促他盡快趕上轉移的電車,可簡肆沒法不管女孩,咬牙把女孩從女人的屍體裡拉了出來。
可她懷裡的,哪裡還算個人?
四肢都被異種玩樂般啃斷,肚子不知從何處開了個口子,裡面的内髒也早已空空如也。
女人瞎了眼,也不知這個孩子早就沒了氣。
簡肆抱着這個孩子,滾燙的血還從她的傷口裡流出,可簡肆卻渾身發冷。
他放眼望去,基地裡全是被異種虐殺取樂的屍體。
可他沒想到。
全人類基地的居民都沒想到。
領導他們的偉大領袖,全是一群異種。
而所有的人類基地,都是這些異種們尋歡作樂的遊戲場。
在那個地下研究所裡,岚面帶微笑地把這個令人惡寒的真相告訴了他。
他不相信,甚至舉槍想打碎那個裝有和自己一模一樣身體的培養罐,雙手卻被望舒擒住。
岚淡淡吩咐道:“把玫瑰帶回鐵堡。”
鐵堡。
這個地方簡肆雖然沒有聽說過,卻讓簡肆疼到了骨頭。
他一腳踹開望舒,力道卻小了,反而被望舒找到了機會,被一拳襲向腹部,疼的簡肆吐了口血。
模糊的視線中,望舒那張俊美的臉已然變成了尖瘦的兔臉,他道:“玫瑰,你之前從沒有意識到,瞭望台那裡爆發出來的玫瑰叢,和你有關?”
原來那日他和左淮在瞭望台遇到的異種,其中一個是望舒,那另一個就是山雀了。
簡肆想到過,但他不敢細想這個令人絕望的真相。
——他是異種,他該如何面對舒利安。
“……我知道。”簡肆一字一頓道。
眨眼間,他的身下便長出了無數枝蔓,把望舒纏了個嚴嚴實實,又狠狠摔下。玫瑰恣意生長,頃刻就灌滿了研究室。
簡肆找到機會,跌跌撞撞爬起,欲借着枝條的掩護從研究室逃離,誰知一道淩厲的冷風刮過,破開了如網的玫瑰叢,像個巨大的巴掌把他拍到了牆上。
花瓣盡數随風抖落,花香也都散盡。
岚踏過那一地斷裂的枝條,居高臨下地看着順着牆根倒下的他。
簡肆又吐了一口血。
“玫瑰,你向來是最聽話的,”岚轉身,慈愛地看着培養罐裡的少年:“這次算在你沒了記憶,之前你拼死放走左淮的事情我可以不計較。”
簡肆的腦子混沌着,可也大概明白了岚說的事情是什麼。
指的應該是左淮指揮失誤的事件。
“督察院也是廢柴,連一個眼瞎的上校都殺不掉,還讓他跑回來基地。”岚冷哼了一聲,又回頭看向血泊裡的男生:“你喜歡他,讓他活着也不是不可以。”
簡肆勉強爬起,擦幹了口角的血迹:“請問這是什麼意思?”
岚道:“隻要你願意回到我們身邊,我可以考慮把他留下來,留給你玩。”
簡肆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望舒不知何時到了岚身後:“H基地将會是下一個漠河,鐵堡的同伴們已經等不及開狂歡派對了。”
他說着,舔了舔牙尖,露出了簡肆從未見到過的笑意。
想道漠河基地的慘狀,簡肆面色更白了。
望舒又不疾不徐道:“山雀一過來就等不及了,居然拿了一車的傭兵隊員作開胃菜,我就說别那麼着急,派對怎麼能少的了玫瑰?你說是吧?”
簡肆顫聲道:“之前n77任務返回途中,襲擊傭兵隊的異種果然就是你們。”
望舒一臉無所謂:“是啊,那又如何?”
在異種眼中,人類一直是供它們取樂的玩物罷了。
可簡肆偏偏是他們的一員。
簡肆近乎絕望地想——在他失去記憶之前,難不成也是這種人嗎?
簡肆又不敢去想。
“怎麼又說對不起?”
舒利安把外套披在他身上,按住了他泛起雞皮疙瘩的肩膀,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簡肆張了張口,又抿起唇。
想到舒利安最敬愛的老師芈娅也是死在異種手中,簡肆越發覺得自己沒法面對舒利安。
“好了,有事情以後再說,你先好好休息,明天還有一堆事情要做。”
“好,我知道了。”
簡肆回到了病房,在舒利安的注視下關上了房門。
而後他再也忍不住喉嚨裡湧出的腥甜,兩步沖進了淋浴間,趴在洗手池上嘔出了一口烏黑的血。
看着水龍頭的水沖開池壁的凝血,簡肆知道他真的撐不了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