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秦莜心中稍安,目光轉向祁長骁,面上依舊從容:“那日是黃副将手下留情,秦某才僥幸從他手底下讨上幾招,若是黃副将一開始便用盡全力,恐怕我早已不敵,要挨那軍鞭了。”
聞言,祁宴眸子閃過一絲不贊同的神色,他手指輕輕敲了幾下桌面,目光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麼。
軍營比試,本就是點到為止,若是真的跟在戰場上一樣拼個你死我活,不知要誤傷多少士兵。
一個在沙場征戰十多年的将領,如果要拼盡全力才能取勝,那與他比試的這人,又該是什麼來頭呢?
祁長骁斂了笑意,他夾了口蝦仁放入口中,嚼了幾下覺得無甚滋味,于是草草咽下。
席上的氣氛突然有些凝重,見勢頭不對,秦莜裝作沒有察覺,悶着頭咬下一口桂花糕。
祁長骁一直在暗自觀察着秦莜的反應,見她面不改色,食欲甚佳,他雙唇微張,似是想對她說些什麼,可看到秦莜那張與故人極為相似的臉,他最終還是無力地合上了嘴唇。
祁長骁曾派人去查過秦朔的底細,可查到的消息卻讓他很不滿意。
據祁長骁的手下透露,秦朔的母親名叫秦清婉,在秦柳村是出了名的美貌,村裡村外上門提親的人可謂踏破了門檻,但是秦大娘舍不得女兒早早出嫁,于是便都回絕了。
後來,秦大娘年事已高,自己幹不動農活,卻又不舍得讓女兒勞累,于是花了些銀兩,在外頭買了個有力氣的奴仆回來,讓他幫着自己種地。
可這個奴仆長得十分俊俏,秦清婉一眼就看上了他。起初,秦大娘還不太願意,但架不住女兒梨花帶雨地苦求,最終還是成全了兩人,還幫那仆從脫了奴籍。
過了幾年,秦清婉生下了秦朔,不過秦朔年幼時生了場病,身子一直不好,隻能待在屋子裡,不能出去見風。
秦清婉擔心兒子的身體,一直郁郁寡歡,生下女兒秦莜後,她身體愈發虛弱,最終因病離世。
再後來,調養了十多年,秦朔的身子終于養好了,恰逢西北軍征兵,他報了名,之後……
之後祁長骁罰了手下十個闆子,并且讓他用腦子想想,一個纏綿病榻十年之久的人,能不能扛住黃離峰的彎刀。
查不清秦朔的底細,祁長骁安不了心,這才讓祁宴将人帶到府上,他親自過看。結果才看第一眼,就讓他心驚肉跳,差點把人家認成已故多年的好友。
屋漏偏逢連夜雨,祁長骁剛琢磨着要向秦莜套話,一個仆從突然闖進主廳,看見祁長骁之後立刻雙膝跪地,顫聲道:“不好了王爺,大小姐方才去了您院子裡,吵着要見您呢。”
聞言,祁長骁皺了皺眉頭,低聲呵斥道:“本王沒時間同她胡鬧,讓大小姐回自己房裡去。”
然而那仆從并未聽祁長骁的話,回去禀告,而是低垂着頭,渾身抖着,小心翼翼地補充了句:“大小姐說,若是王爺不肯去,她就......”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他怎麼也說不出口,于是心一橫,咬牙道:“總之,請王爺盡快過去一趟吧。”
席上,秦莜為了緩解尴尬,又夾起了一塊桂花糕。祁涯心裡擔憂,見父親臉上已有怒意,眼珠一轉,聞聲道:“小妹如此急着要見父王,許是有什麼要緊事,不如......”
祁長骁打斷了他的話:“子川,去看看瑤兒,别讓她惹出什麼禍事。”
聞言,自替過酒後便未出一言,生怕被祁長骁注意到的祁宴渾身一僵,輕輕放下手中的木箸,不确定地問道:“小妹要見的人不是父王嗎,為何要讓我過去?”
祁長骁不語,隻面露兇光地望着祁宴。
見狀,祁宴想起方才在書房裡那段不甚愉快的經曆,讪讪地摸了摸鼻頭,起身道:“既然父王說了,那我便去看看小妹。”
說完,祁宴無奈地看了秦莜一眼,随後邁步走出主廳。
隻是,祁長骁似乎還未消氣,他冷哼了一聲,又将目光移向祁涯。
“我......有些不放心小妹,還是跟過去看看吧。”祁涯忽地站起身,眸中帶着一絲憐憫,溫和地看着秦莜,“小妹一向頑劣,讓秦公子笑話了。”
本是西北王府的家事,她一個外人不好摻和,于是道了句:“無妨。”
隻是祁涯這再一走,除卻身旁伺候的侍從,廳裡便隻剩她和祁長骁兩個人了。
“都下去吧,本王有些話想和和秦公子談談。”
随着祁長骁一聲令下,廳裡的侍從都退出了主廳,最後一個出去的侍從還貼心地替他們關緊了門。
這下,秦莜再也不能裝作若無其事了,她起身面向祁長骁,坦然問道:“王爺此番讓我前來,不止是為了一場不太尋常的比試吧?”
“自然不是。”祁長骁長歎一聲,擡起頭時,眼角竟有些發紅。
“本王有一事相求,但在那之前,還請秦公子同我交個底。”
祁長骁目不轉睛地望着秦莜,許是太想知道答案,他的語氣有些急切:“若有一日,子川他性命堪憂,你會舍了自己的命,去救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