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莜頓時拉下臉,擡眸掃了董洪一眼,然後轉身背對着他,未出一言。
她不想與董洪計較,幹脆不回應他的話。她一聲不吭的樣子,更讓董洪覺得自己一下子打在棉花上,徹底卸了勁。
“秦朔,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望着天邊出現的白暈,董洪的聲音有些發悶。
秦莜紋絲不動,冷聲道:“有話直說。”
董洪目光閃爍,張了張口,又猛地别過臉去。
“我爹他,是不是已經......”他語速很快,但話說到一半,便卡住了。
秦莜一怔,側身看向董洪,目光中帶着幾分茫然和憐憫。
看到她的表情,董洪眼裡那抹帶着希冀的光,悄然熄滅了。
“你先别太難過,隻是那厮的一面之詞,或許董校尉還活着,隻是被困在了某處。”秦莜起身走到董洪身邊,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走吧。”
兩匹駿馬再次疾馳而出,卷起漫天沙塵。之後幾日,兩人停下來歇息時,董洪再沒提起過他父親的事情。
這日,秦莜遠遠望見一片樹林,勒馬停下後,她朝地上一看,附近盡是淩亂的馬蹄印。
董洪翻身下馬,蹲下身仔細查看這些馬蹄印,他伸手撚了撚泥土,斷定道:“這些痕迹很新,不會超過兩個時辰,隻是——”
他甩了甩手中的泥土,眉頭緊鎖:“這些馬蹄印也太雜亂了。”
正說着,秦莜也下來查看,她順着這些痕迹走了幾步,忽的在某個地方停下了腳步。
灰黑色的泥土上,印着幾塊紅褐色的斑點,她伸手輕輕撚了一下,又将手指湊近鼻子聞了聞。
“是血腥味。”秦莜站起身,又朝周圍仔細看了看,很快又在幾步外的地上發現了幾處血迹,“不止一處血迹,想來是有人受了傷。”
不會是祁将軍吧?秦莜心裡一沉,擦了擦手指,随後與董洪對視一眼,低聲道:“這些痕迹似乎是從那片樹林裡過來的,我想去看看,你可要和我一起去?”
董洪點頭:“那是自然。”
“好,你跟着我,小心為上。”秦莜翻身上馬,沿着馬蹄印的方向,悄無聲息地潛入樹林。為保安全,她将赤影留在靠近入口的一顆枯樹旁。
兩匹戰馬似是嗅到了什麼危險的氣息,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借着樹影的掩護,兩人一路走到樹林深處,忽的,秦莜擡手示意董洪停下,前方不遠處的一棵樹幹上,半截斷箭赫然插在上面。
一道白光朝她的眸中刺過來,秦莜覺得眼睛被晃了一下,頓時後退兩步,向四周張望。
在一棵樹倒下的枯木旁,一個士兵手持利劍倒在地上,他的腹部被人捅了一劍,猩紅色的血液從傷口汩汩流出,觸目驚心。
聽到秦莜朝他走近的動靜,他艱難地擡起頭,已有些渙散的目光突然亮了起來。
“秦、秦朔?”士兵氣若遊絲,掙紮着想要起身,“快去、去救将軍。”
秦莜一個箭步走上前,扶住他的身體:“先别說話,你的傷勢很重,要趕快止血才行。”
見狀,董洪迅速解下身上穿的外衣,遞了過去。秦莜迅速找出之前郭淨遠給她的金瘡藥,小心地灑在他腹部的傷口上,士兵頓時渾身一顫,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會有些痛,你忍一忍。”
秦莜撕開董洪遞過來的外衣,在士兵腹部繞了幾圈,包紮好傷口後,她給士兵喂了一點水,待人氣息稍微平穩,她抓住他的手腕,沉聲問道:“你慢慢說,祁将軍現在何處?”
“祁将軍命董校尉看守爾突胡的俘虜,自己帶着另一半兵馬去東邊的山崖處設下埋伏。我醒來後,發現那些俘虜全都跑了,其他兄弟都在睡覺,怎麼也叫不醒。”
“我察覺有異,便想從林裡出來查看情況,結果卻迎面撞見董校尉與爾突胡的賊人勾結。”士兵情緒有些激動,他突然咳嗽起來,嘴角溢出鮮血。
秦莜趕忙安撫他的心情,待氣息平靜下來後,他又繼續說道:“董校尉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次無論如何也要置祁将軍于死地。我心中惶恐,不小心發出聲響,被他們發現了......”
秦莜忍不住看向身後站着的那個少年,自從這個士兵提到董岑之後,他便一直垂着頭看着地面,一句話也沒再說過。
“對了,你現在不是在軍營裡待着嗎,怎的會……”士兵仰頭看向秦莜,還未等問完,他的話便被人打斷了。
“你說的那個人,不是我爹!”猛地擡起頭,眼中布滿血絲,“我爹不會做這樣背信棄義的事!”
秦莜不動聲色地往董洪身前擋了擋,遮住了士兵看向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