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朔,秦朔......”恍惚間,秦莜聽到有人在喊她。
艱難地睜開眼睛,秦莜發覺此刻已是傍晚,祁宴則單手撐在地上,另一隻手輕輕拍着她的臉,試圖将她叫醒。
“祁将軍,你醒啦。”秦莜有氣無力地笑了笑。
見秦莜并無大礙,祁宴心裡松了一口氣,勾起嘴角道:“這話應是我和你說才對。”
秦莜撐起身子朝四周望去,不遠處,赤光的屍體已招來了許多蟲蟻。
祁宴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神色一滞。
“赤光和赤影,算是我親自照看着長大的。我十四歲的時候,聽聞大哥因戰事憂慮,又覺得自己很厲害,誰也打不過我,所以單槍匹馬闖進了爾突胡的大營。”
說到這裡,祁宴輕輕笑了下,神色有些怅惘:“我離開西北軍軍營時,有三個士兵發現了我,他們擔心我出事,所以跟着一起去了。到了地方,我們偷偷潛入營地,先是找到了兵器庫,于是我讓兩個士兵留在那裡,另外那個士兵和我一起找爾突胡的糧草庫。”
“那個士兵很聰明,反倒是我暈頭轉向的,幾次險些被敵人發現。後來我們燒了糧庫,另外兩人也趁機燒了兵器庫,但在我們快要逃出營地的時候,一個爾突胡人發現了我們。”
秦莜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看着祁宴,生怕自己一不留神錯過什麼。
“我們幾個被迫散開,我當時險些死在那裡。”祁宴垂下頭,陷入深深的回憶中,“那個士兵,我不知他是怎麼沖破爾突胡的守衛,從馬廄中搶了馬匹,又趕過來救我的。當我從昏迷中醒來時,搶來的那匹馬被他拴在一棵樹上,而他已經身中數箭,早已沒了呼吸。”
明明隻是個普通的士兵,明明在那之前他們并不熟絡,為何會如此不顧一切地救他,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祁将軍還記得,那個士兵是誰嗎?”秦莜輕聲問道。
祁宴搖了搖頭,眉宇間浮現出一抹痛色:“事發突然,我還沒問過他的名字,父王就把我帶回王府中關了禁足。”
等到他再回到軍營,另外兩個士兵也已不知去向,若不是馬廄裡那匹赤紅色的馬駒,他估計會覺得,這隻是自己做過的一場夢。
“赤光和赤影就是那個人從爾突胡軍營裡搶來的馬匹生下的小馬駒。”祁宴走到赤光的屍體旁,解下肩上的玄色披風,将它蓋在屍體上面。
“這次多謝你救我,秦朔。”祁宴轉移了話題,輕聲道,“但比起自己,我還是更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所以以後不要再為我涉險了。”
秦莜怔了怔,心頭蓦地湧上一股酸澀。她站起身轉頭看向赤影,聲音輕得幾乎被夜風吹散:“将軍如此,我亦是如此。若祁将軍不願我涉險,那從此以後,你也不要隻身犯險,可好?”
祁宴眼中閃過一絲錯愕,他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麼,卻又沉默下去。良久,他才扯出一抹笑,低聲道:“好,我答應你。”
*
樹林中的臨時駐地裡,枯葉與樹枝被火燒得噼啪作響,為數不多的幾個士兵靜坐在柴火旁聊着天。
“居然害死了這麼多同袍。”其中一人咬牙切齒道,“這個穆錦盛,真是喪心病狂。”
他們将穆錦盛帶回來之後,一直守在駐地裡的董洪先按耐不住了。
看見穆錦盛的臉,董洪徑直上前打了他一拳,不知出于什麼心理,他沒有還手,之後若不是有人攔着,他怕是要被董洪活生生打死。
不過那個士兵阻攔的理由也不是為了保住穆錦盛的性命,總得先讓他把害人的理由吐出來,然後再折磨他,讓他飽受苦楚地死去,才勉強算是為被害的同袍們報仇。
火光映照下,穆錦盛被五花大綁地捆了起來,身邊的那個俘虜也醒了過來,見穆錦盛嘴角滲着血絲,臉上青紫的模樣,他慌張地大喊大叫。
很可惜,這裡沒人能聽懂他的話。有個士兵被他擾得煩悶,于是在他口中塞了一塊破布,他這才安靜下來。
“都已入夜,去找秦朔的人怎得還未回來?”董洪深吸一口氣,轉過頭詢問身旁的士兵,眼眶還泛着紅。
早在幾個士兵回到臨時駐地,處理好傷口後,幾人便策馬去山下尋找秦朔與祁宴的蹤迹,可如今過去好幾個時辰,他們還未有半點消息。
董洪心裡緊張,總擔心他們路上遭遇什麼不測,每隔一會兒都要問上這麼一句。
其他人念及董校尉的事,對他講話也小心翼翼的:“許是山路崎岖,耽擱了時間。”
“你放心,這一片沒有猛獸,秦兄弟不會有危險的。”
這話才說完,一陣馬蹄聲便從遠處傳了過來,衆人心中一喜,紛紛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片刻後,董洪看見一個士兵騎着他帶來的棕色馬駒,身後背着一個看不清臉,渾身都是傷口的人,而秦朔則騎着赤影,緊緊跟在那名士兵的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