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和華昆齊齊被吓了一跳,以為是虞驚霜來了,驚慌地回頭看去,見檐下屋門還閉着,才稍稍放下了心。
潛魚也懊惱,垂頭喪氣地蹲在屋頂,看着掉在地上的錘子發呆。
幸好,虞驚霜沒有看到,他慶幸地想。
下一秒,屋門被“砰——”一聲大力撞開,虞驚霜拔足狂奔,怒發沖冠,手裡還拿着毛筆,氣勢洶洶地就沖了出來!
一聲悲啼——
“誰?誰把我的二十給砸碎了?!”
潛魚下意識縮了縮身子。
虞驚霜奔向那株被埋得隻剩一個花苞的蘭草,小心翼翼把它從稀碎的瓦片泥巴裡揀出來。
隻見蘭草已經完全蔫吧,葉子都無精打采地耷拉着。
“……節哀。”潛魚跳下屋檐,蹲在她身旁,看了看蘭草,又看看虞驚霜,小心翼翼地說,語氣中有點愧疚。
虞驚霜面如死灰。
白芨上前看了又看,眼神中流露出同情:“驚霜姐姐,這是你養的第二十株蘭花了吧……要不,你下次換一個品種養呢?”
驚霜姐姐千般好萬般好,在白芨眼中是一頂一完美的人,隻除了兩樣,一是廚藝粗糙,二是不知為何,總也侍弄不了花草。
在她手上的植株,總活不到開花結果的那一天,不是無故枯萎,就是頻出意外。臂如這一株名為“二十”的蘭草,它前頭已有十九個慘遭毒手、半路夭折的兄弟姐妹了。
它最頑強,卻也隻來得及結出花苞,就這麼被錘子活活砸死了。
虞驚霜把“二十”的殘骸收斂起來,從白芨身上抽了塊帕子小心包好,站起身來歎了口氣:“算了,這就是我的命。”
潛魚站在她身邊,伸手虛虛地攬着“二十”,不敢靠得太近,虞驚霜從他局促的動作裡竟看見了幾分緊張。
她将帕子放在院落中小石桌上,落座,轉過身質問三人:“發生什麼了?我在屋裡就聽見好大一聲,你們誰幹的?”
白芨和華昆瘋狂搖頭,齊齊往後倒退三步,指着潛魚異口同聲道:“不是我們!是他(潛大哥)!”
潛魚被兩人指着,也沒辯解,隻是低垂着腦袋,沮喪又懊悔地說:“……我分心了,沒拿穩……”
潛魚辦事一向穩重,寡言能幹,身手敏捷。什麼東西能讓他分心到連錘子都接不住的地步?
眼神在幾人之間打量了兩圈,看見華昆躲閃的目光,虞驚霜下巴擡了擡,直接道:“小白,你和華昆剛才幹什麼呢?”
白芨本來還裝作鎮定的樣子,聞言眉毛頓時耷拉了下來,他底氣有點虛:“……沒做什麼啊,我們就是……聊了一下話本子的事,可能潛大哥耳力太好也聽見了……”
又是話本子。
虞驚霜都不知道該擺出一副什麼表情了。
她就知道,白芨這個心裡藏不住事兒的,緻力于告訴所有她身邊的人有這麼個東西是吧?
看來不好好說明白是不行了,這些真真假假的故事指不定哪天就要被傳得更離譜!
虞驚霜擺擺手,招呼幾人坐下:“我不是很明白,這話本裡的故事,不過是被人編造來賺取眼淚和銀兩的東西,你們怎麼就這麼在意呢?”
白芨扣弄着桌上的茶盞,小聲道:“可那是關于你的過去。”
他用羨慕中夾雜着哀怨的語氣說:“他是個負心漢,驚霜姐姐你還為他說話,我隻想知道他何德何能。”
虞驚霜:“……”
她虛心問:“你說的具體指哪一個?”
白芨有點惱,憤憤道:“就那個你的竹馬!”
他的聲音難得硬氣一回,震得一旁默默的潛魚也忍不住擡眼看了他一眼。
虞驚霜“哦”了一聲,了然:原來是她曾經的第一任未婚夫啊。
他名為蘭乘淵,與她年齡相仿。
虞驚霜認識他時,他還是一個衣不蔽體、身無長物的小乞丐,被人打得全身都是鞭痕、半死不活地躺在雪地裡,像一條死狗。
虞驚霜把他從雪堆裡扒出來撿回家,兩人一起度過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少年時期。
到蘭乘淵離開虞驚霜的時候,他已經成長為神采飛揚、文武雙全的青年,在官場上如魚得水,受衆人追随逢迎,再無一點當初的狼狽樣。
“其實那話本裡後半部分講得太離譜了,根本沒那回事。”虞驚霜強調:“我們分别時非常體面。”
華昆抓着那話本,鄙視地插嘴:“原來是乞丐,後來即使飛黃騰達了,也不過是個靠着欺瞞上位的僞君子罷了,踩着别人才能騙來的東西能有多長久?也不嫌自己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