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憐聞之,看着崔景微紅的耳垂,忽然沒了調笑的興緻,隻不置可否地一笑:“我觀天色倒也不早了,本宮也不便留崔先生在此,硯秋,送客吧。”
出了一道門,崔景便辭過硯秋,跟着别院中的護衛出了大門。在離去之前,他就着晚霞望了望公主别院四個描金的大字,看着雕梁畫棟富麗堂皇的别院,慢慢地向城邊走。
他來京城之前便對這位甯柔公主有所耳聞,人常說:百聞不如一見,今日深知此言不虛。崔景與宋憐相處了這半日,隻覺得甯柔公主此人與傳言中的形象出入不小。他覺得,宋憐定不是傳言中那般賢德之人,更像是一隻用柔軟的錦緞貂裘将自己包裹起來的蛇。
不過料想也是,一位甚至能夠插手朝堂的公主,怎會是多麼溫柔小意之人。又加之宋憐不同于凡人的氣度,更能彰顯出她的特殊來。況且除了天潢貴胄渾然天成的壓迫氣場,她身上還有一種另類的魅力,似是有魔力一般吸引着旁人不自覺得想要接近她。
雖說傳言究竟是傳言,但總得有幾分真實,宋憐與傳言中的形象所差太大,崔景不能确定這是不是一個美麗的陷阱。隻是崔景方才得了宋憐一句似是而非的承諾,再加上天子腳下,宋憐又是公主,她的事情輪不到自己摻合,便隻能暫且按下不提。
崔景歇了心思,緊趕慢趕,總算在日落之前回到了自己的落腳之處。
卻說宋憐那廂,送走了崔景之後她也不再想這事,反倒是小憩了片刻,醒來後又興緻勃勃地研究起晚膳單子來了。
京郊的條件有限,比不得城中精細飲食,但也别有一番趣味,時令野味吃個新鮮。
飯畢,宋憐正與幾個侍女一起猜紙牌,琉璃燈滿屋裡點着,又挑了一些鮮花擺着,幾個人嬉笑一處,宋憐終于覺得心下松快許多,她愛這花團錦簇的熱鬧。
前殿裡正樂作一團,忽聽得外頭侍衛傳報,道是河東李氏遞了帖子來,京中也派人傳了手信來。
宋憐笑道:“他們倒是會找時機。”因命知春去取來,雖說還未得盡興,隻是諸事纏身,也叫衆人散了。
她先就着燭火看了宋霄遞來的手信,無非是催着她早日回京,他與父皇都想她,還有就是表達了崔景未曾與她一同前去的欣慰之情。
就這麼兩件事,她的好皇兄竟也啰嗦了三頁紙,宋憐不由得好笑,随手捉起筆來,揪過一張紙便落筆:一切尚安,不日便回,父皇兄長安好。也不落款,又喚了侍衛騎馬連夜給東宮送回去——連同那三張紙。
這一事畢,宋憐悠悠展開李氏送來的帖子,這帖子做得精緻,華麗程度幾乎要與公主府所出的帖子比肩。宋憐見之,不由得冷笑一聲,才慢慢地去看内容就,此時已晚,她也沒有心情細看,隻粗略掃過一眼。
李氏這封帖子是聽聞她已出京城,來邀宋憐過府一叙。
“他們真是好謀劃。”宋憐“啪”把那帖子擲在桌上,扇出的風晃得燭火忽暗了一下。
宋憐扭頭對知春笑道:“你瞧這些世家大族,愈是擔心自己的三分權勢,可又顧着自己幾分高風亮節的名頭,不肯明面上攀龍附鳳,實則心焦得不得了。”
“你後日派個妥當的,帶上幾幅字畫給李氏送去,就說我不見。”
了結了這兩樁事,宋憐往身後的錦緞小枕上一靠,胸中一口濁氣吐出。她今天屬實是有些乏累,右手擡起緩緩揉了幾下額心,硯秋也湊過來為她按揉着肩膀。
忙碌了一整日,現下天色已晚,宋憐卻忽想起崔景來了。
不得不說,雖然崔景看着尚且稚嫩了些,但是觀他言行談吐,也算得不錯。雖然肯定不能與朝中那些老狐狸比,但若是曆練上幾年,也未必比他們差就是了。
宋憐盤算着自己在朝中的人,想要給崔景找一個合适的“清職”來,既非高官、又非緊要、再有能方便她看一看崔景的作為便更好了。她挨個數過去,也借此捋一捋自己的勢力,數至半數,無奈困意上湧,便命人服侍就寝。
宋憐在迷糊中想着:“那不然便讓崔景先入公主府做個門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