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番的目的,是想試探一下諸京署。宋憐記得諸京署的市令是前些日子剛被提拔上來了,在京都也無甚根基,想來還不曾站隊任何一方。
她确實也有逼一把諸京署表态的意思,畢竟如此大的生意,他們肯定知道慶芳園依仗的是宋清,至于宋霆有沒有參與,那就要等她探過才知了。
崔景見宋憐摩挲着手上的戒指,面上也是做沉思之态,自己又聽不下去外頭的文武戲,本來不欲打斷宋憐,但仍忍不住地說道。
“殿下,這些日子席遷……”
宋憐暗瞪了他一眼,心道好好的在這裡聽曲子,怎麼又提起這麼晦氣的人。她面上不顯,甚至語氣溫柔地問崔景:“崔大人又探得什麼消息了?”
雖然宋憐語調分外正常,崔景總覺得他能從其中聽出來三分威脅之感。可不知為何,他心裡的焦躁感竟被奇異地撫平了。
“無事,席遷此人近日無甚動靜,想必也翻不出什麼風浪來。”崔景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句廢話,宋憐早就轉過頭去了,對他這句話也無動于衷。
“微臣祝殿下早日心願得償。”
宋憐才聽見崔景的話,露出了一個真心實意的笑來,端起桌子上的茶盞來,合着窗外的曲,向着崔景一敬。
“那我便以茶代酒,祝崔大人此行順利,你我二人的心願也能早日達成。”聲音裡是廊下清脆的風,叮叮鈴鈴地撞進崔景的心裡。
宋憐确實不想在此刻提起席遷,或者說她從今往後都不想聽到有關席遷的什麼好消息。
早在晨間,就有暗探來報,石神醫已經請到,正在向京都趕路,如無意外,用不了一旬便可抵達。是以宋憐也不怎麼擔憂自己的身體,反正席遷很快就要離開京都了,也很快就要死了。
而一個死人又能跟她有什麼瓜葛呢。
崔景今日實在是不會說話。
她再次扭過頭去,卻看到了正把半個身子探出欄杆外的宋汐。
墨沁趕忙便上前去,拎着宋汐的領子把她按在了宋憐身旁的座位上,宋汐正要不滿地訓斥,餘光卻瞥見笑眯眯的宋憐,氣勢便弱了三分。
“皇姐,你看她,都把我扯疼了。”
“墨沁是習武之人,動作間難免不如她們仔細。你再這麼爬在欄杆上,若是掉下去,怕是要比戲班子還要精彩了。”
宋汐聞言縮了縮脖子,撒嬌道她定然會注意禮儀。
“天也晚了,回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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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不過半個時辰,崔景就算知道了宋憐為何要祝他一路順利。
此行由宋霆籌辦,雖說宋憐不動聲色地安排了幾個人,但也隻是些品階不高說不上話的。想來宋霆也不可能讓宋憐徹底滲透差使團,核心官員都是宋霆一脈——包括席遷。而崔景作為為數不多能說得上話的公主府一黨,自然是被百般排擠。
所幸巡院派遣的監察禦史公正無私,并不屬于任何一支黨羽,崔景接觸最多的人也是這位錢禦史。倒是也不至于整日裡郁郁,再者說還有宋憐送來的那隻小鴿子。
崔景每日裡都會剩下口糧來喂,幾天過去鴿子又圓了一圈,毛茸茸地團在他身邊,無聊時逗一逗,也是一種樂趣。
但唯一一點不好就是,崔景看着那鴿子,總能時不時想起宋憐來。即使沒有明說,宋憐一定是派了暗探在他身邊,若是想知道他的消息必定易如反掌,可他想要得到宋憐的消息,雖沒有難如登天,但也是難乎其難。
真是好不公平的事,崔景想着,伸手撥弄了一下鴿喙,差點就被叨了一口。他收回手,歎一句有其主必有其鴿,高傲的勁頭和宋憐一模一樣。
崔景有心想往京中遞消息,但現下卻舍不得這隻鴿子,這鴿子與他相處多日已經熟識了,旅途實在寂寞,隻看些文書經典也未免乏味。再加上,他這廂也并無什麼要緊的事情要禀告宋憐,彙報行程之類多有暗探去做。他若是寄信,也多是些絮叨重複之語句,隻是這鴿子整日裡在他眼前晃悠,次數多了也想着用一次。
他歎了口氣,期望着能有又一隻鴿子自京都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