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山霧朦胧。
天邊傳來幾聲清越鶴鳴,空氣中彌散着幹淨的露草清香。
一隻毛色雪白,唯耳後長尾點綴幾抹棕灰的小貓正蹲坐在一塊巨石之上,看着不遠處練劍的清隽身影,心下微歎。
正是姜姒。
回憶起青年在燭光下溫潤如玉的側顔,她骨子裡鹹魚的本性嚷嚷着要翻身救人。
小姑娘本是不想過多幹涉劇情走向的,但無奈黎川這個飼主對她真的盡心盡責。
昨夜還家徒四壁的栖寒洲,因為她的到來,今天已經被改造得非常宜居舒适了。
上好的銀狐皮被人細心鋪在她睡覺的石桌之上,整個洞内施加了保溫咒,溫暖如春。黎川甚至擔心她平日裡無聊,特地下山一趟帶回了許多解趣逗悶的東西。
包括但不限于木抓闆、毛線球之類的小玩意兒。
是個會讨貓貓歡心的。
這樣一個人,姜姒怎麼可能忍心讓他落得一個像原著裡那般凄慘的下場。
她不要天才隕落、谪仙染塵,她偏要讓明月高懸九天之上,受那萬人敬仰。
對,就是這樣。
别的人不說,她就是想要黎川好好活着,歲歲年年,長樂安康。
先前猶猶豫豫的情緒被姜姒徹底抛之腦後,原本還有些沉重的心輕松起來。
雪白團子輕盈一躍,從巨石上幾步跳了下來,迎着初升的霞光,步履堅定,奔向那個朝她俯身彎腰的懷抱。
*
青雲峰,弟子舍。
正值午休時刻,大部分内門弟子都在這兒,有打坐修煉的,有三三兩兩圍在一起交流心得的,還有閉目養神的。
姜姒正蹲在他們頭頂的樹枝上,仔細分辨着下面每一張人臉。
都怪她平時看書喜歡一目十行,對于書裡人物的外貌描寫大部分就是匆匆略過一眼,乃至于她現在已經記不清原著裡男主郁清到底長什麼樣。
隻粗略記得一些特征——
比如被反複提及的長相精緻,身量高挑。
但這也太廣泛了些。
修仙之人從引氣入體開始就會自動排出體内濁物,故而築基之後大多數人都長相上乘,身段風流。
而要成為内門弟子,第一個硬性要求就是修為至少要在築基之上。
原著中的乾坤宗是修仙第一大宗,每年入宗的外門弟子少說都有千人左右。
内門弟子每年的考核又競争激烈,故而他們午休的時間大多都會選擇在這顆老榕樹下抓緊修煉。
小姑娘瞪着雙黑潤的貓眼,逆着光線,一看就是一個時辰。
差點看瞎。
直到樹下圍着的人群散了大半,姜姒才不得不确定,今天她或許注定是要失望而歸了。
順着條人迹罕見的小路下山,碧翠的野草很好地緩解了少女用眼過度的疲勞。
忽得——
她豎起的耳尖敏銳地動了動。
是溪水流淌的聲音!
還有......衣衫撕裂的聲音?
白色團子剛剛還挺直的耳朵瞬間軟了下來,而原本垂在身後的蓬松長尾卻無比誠實地豎得老高,甚至有點微微炸毛。
她......她莫不是撞見了什麼野鴛鴦了吧?!
正想着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幾道男聲卻突然響起,初聽時隻覺嚣張不屑,但若是細細分辨,便能掀了那虛浮表面,發現其内裡隐藏着的污濁嫉妒。
“就憑你這個沒爹的雜種,也能考進内門?!定是使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把戲!”
“就是,不過我看他那副窮酸樣,想也知道沒什麼寶貝進獻給管事,我看呐,他定是......”
“定是靠着那張臉給人家搖尾乞憐賣屁股!”
“哈哈哈哈,把他衣服扒了看看——!!!”
......
幾句毫無根據的猜測,一段令人作嘔的黃謠,就在他們嬉笑之間誕生了。
實力比不過便隻能故意說些垃圾話來惡心人。
姜姒此時還不知道被他們圍着欺負的是男是女,但于她而言,被霸淩這種事不管是男是女都挺惡心的。
小姑娘平時總是笑着的貓眼此時郁色深沉,她快速分辨出具體方位後,毫不猶豫的沖了過去。
至于她身為一隻貓怕不怕……
笑話!打貓還要看主人呢。
黎川可是當世劍尊,再說,她身上還有那麼多保命的寶貝,就算到時候打起來也絲毫不懼。
風聲略過耳畔,她隻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她四隻爪子掄得起飛,總算是在第二次衣帛撕裂聲響起之前找到了人。
一條幹淨的溪水邊,幾個穿着灰棕外袍、高壯如牛的弟子正圍成一個小圈,一小截被撕裂的天藍碎布被扔在地上,淩亂的腳印髒灰遮蓋了原本清透的顔色。
姜姒腳步輕得很,還互相說笑着,嘻嘻哈哈的幾人根本沒注意到她。
正和她意。
白貓悄悄繞至最壯的那人身後,後退一步,俯身半壓,盯準目标後迅速起跳伸爪——
“啊啊啊——!!什麼東西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