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來到飯廳時,桌旁坐着的除了張家家主張天,還多了一男一女兩張陌生面孔。
姜姒随意掃了一眼,那男的生得寡淡平庸,弓腰塌背,一副怯懦模樣。
身旁緊挨着的少女卻是芙蓉面柳葉眉,姿容瑰麗,落落大方。
小姑娘心中暗歎,好好一朵張揚春花,卻平白配了個木頭疙瘩。
讓人看了說不出什麼好話。
若她沒猜錯,這二位便是她此次任務的主人公。
果不其然,一見到他們,張天起身相迎的同時,也介紹了那二人的身份——
正是張家二郎和李家三娘。
衆人客套一番,落座時桌上飯菜都已涼的差不多了。
姜姒有些可惜,拿起手邊茶水輕啜一口後,決定直奔主題。
她看向坐在主位的張天,提出了今晚第一個,也是她認為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下山前,我曾聽師兄提過一嘴張家的基本情況,尤記他誇贊張家現任家主,也就是張大郎張麒,龍章鳳姿,有長壽之相,不知府上出了什麼變故,怎的忽然換了家主?”
“這個啊”,張天歎了口氣,眉宇間陰郁盡顯,“大抵是天妒英才吧。”
“想當初家主還是我堂弟張麒時,我們張家那真是蒸蒸日上,旁人都羨慕不來的富貴日子。”
“現在想想,也許就是因為家業越來越大,壓在他身上的擔子越來越重吧,他身體才越來越差,一日不如一日。”
像是自責,他用力摁了摁眉心,補充道:
“若是我能早點發現他的異常,說不定,他也不會病成後來那個樣子。”
“很嚴重嗎?”,季長青接過話頭,語氣裡帶着關心,眼神卻冷得很:
“在下不才,自小研習醫術,若是家主信得過,不若讓我看看,說不定有緩解之法。”
“勞煩仙長挂心”,張天拱手緻謝,“不過不用了,大郎已于一月前,病逝安葬了。”
“既如此,家主還是以身體為重,節哀。”
“我沒事”,張天擺了擺手,看向一旁的張麟,眼神憂慮,“隻我家二郎這婚事,實在蹊跷。”
“那喜衣乃是我張家上一任主母傳下的珍寶,名貴異常,以前都沒出過問題,偏偏在我們家老二身上出了事。”
“要我說”,他眼神突然變得銳利,像是毒蛇的尖牙,冷不丁咬上一旁沉默的少女,“就是那李家風水不好,生出的賠錢貨專克我張家兒郎!”
不加掩飾的直白惡意驚了姜姒一瞬,她屬實是沒想到剛剛對着他們還恭恭敬敬的人,下一秒就能當着他們的面,說出這麼惡毒的話。
小姑娘幾乎是下意識地看向那黃衣少女。
她垂着眸不吭聲,像是已經習慣了這種毫無理由的叱罵。
但這明明和她沒關系。
姜姒第一次冷了臉。
她蹙着眉,語氣生硬:
“張家主,婚事還未成,你如此對待李家三娘,是從打心眼裡就瞧不起兩家聯姻麼?”
“既如此”,姜姒起身,敷衍行了個禮,“那想必我和師兄師姐們也無甚用武之地了,我們就先行告辭了。”
張天本來沒把這小姑娘當回事,想着她要走便走,隻她那兩個看起來道行高深的師兄留下便是。
誰料那兩個大男人竟對一個女的言聽計從,說走便真的要起身跟着走。
他這才慌了神。
匆忙起身攔住那氣性大的姑奶奶,又是賠禮,又是跟那個賠錢貨道歉,這才勉強留住了人。
擦幹淨鬓邊滲出的冷汗,他迅速換了個話題。
提出帶幾位仙長去看看那古怪的喜衣。
瞥了眼那張醜陋面皮上讨好的笑,姜姒隻覺眼睛疼。
看向一旁嬌花般的娘子洗了洗眼睛,想着人家的終身大事耽誤不得,少女忍着氣,同意了張天的邀請。
直到看見那件喜衣,她才恍然,為何這張家人死活都不肯換件衣服了——
千萬根鎏金絲線,數不清的墜飾明珠,構成一副鳳凰于飛,翺翔九天的精緻喜圖,大片大片綻放在那炎紅绫緞之上。
就連衣擺和裙角,也被人細細繡上了珍花奇草。
不突兀,很漂亮。
從那老頭難掩自豪的語氣可以聽出,這應該就是張家目前能拿出的,最好的喜衣了。
姜姒被驚豔了一下,偏頭看向一旁站着的李三娘。
出乎意料的,她沒從那人眼中看出期待和喜愛。
與之相反——
她眼底帶着很難察覺的憤怒、怨恨......和厭惡。
她在恨什麼?
少女挑眉,心中一瞬劃過無數猜測——
是在恨那老頭嘴裡一口一個的賠錢貨?
是在恨自己所嫁之人懦弱無能護不住她?
還是......
恨這段完全忽略她自我意願的,兩姓聯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