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下去,從今往後,魔界中人不得随意傷害仙門弟子,若有違者,本座定嚴懲不貸!”
“是!”二魔齊聲應道。
待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雲慈緩緩昂起首,掀目看向西南角——那是清元宗的方向。
清元宗绛雪閣。
滄琰方睜開眼,便對上一片素白。
瞎了?他吓得一個趔趄猛然翻身下了榻,撞見滿室的白幔。
難不成他不是瞎了而是死了?這裡是他的葬禮?枉他滄琰魔生轟轟烈烈葬禮竟這般寒碜?
一連三個念頭接踵而至,思緒回籠,他回憶起自己與雲慈互換了身體之事,暗自嗤笑:什麼正道楷模、什麼照雪劍,死後竟連一個來哭喪的人都沒有。
随即想到,如今替她承受這般待遇的可是他滄琰!
不對,他分明還有氣!
滄琰張了張嘴,想要開口喊人,咽喉處卻幹的發澀,隻發出陣陣輕咳。
“吱呀——”
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是一個圓臉的小弟子,身上穿着件竹節紋的白色宗袍,滄琰隐約對他有些淺薄的印象,他是先前夜裡話最多的那個。
小弟子明顯是前夜沒有睡好,半耷拉着眼皮,一隻手按在門上,一隻手揉着眼睛,腳步虛浮,進門時還險些被門檻絆得摔了個趔趄。
他名喚路鳴,是幾年前雲慈下山曆練之時,從山賊手裡救下的遊俠遺孤。當初拜入宗門,便是為了報恩。昨日聽聞她孤身前往魔界與魔君滄琰一戰,他心急如焚,主動去央了掌門跟随一同前往。見她身受重傷歸來,他更是毫不猶豫地擔下了守夜的職責,寸步不離地守在門前一夜未睡。
此番循聲趕來,見心心念念的“大師姐”已然能夠起身坐在榻邊,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瞬間迸起光亮,驚喜道:“大師姐,您醒了!”
不等滄琰答話,他便又急着跑出去:“我去禀報掌門!”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昨夜見過的那群人,掌門應淮、幾名長老及弟子便将滄琰的床榻圍了個密不透風。
小弟子十分有眼色地搬來一墩竹節小椅置在雲慈床邊,應淮坐在椅子上,寬厚的手掌覆在她手上,“慈兒,你感覺如何了?”
滄琰眨了眨眼,做出一副虛弱的樣子,輕聲細語道:“多謝師父關心,徒兒已無大礙。”
他們這廂正上演着師徒情深的戲碼,身後的弟子們卻甚是煞風景,探頭探腦地叽叽喳喳:“大師姐怎麼樣了?”“大師姐還好吧?”“大師姐……”
“吵死了!”滄琰一個沒忍住怒斥出聲,所幸雲慈素日裡亦是副清冷孤傲、不近人情的性子,倒是沒人發覺什麼異常。
應淮側身朝後方略一頓首,一名背着藥簍的白發老者走上前,正是清元宗最擅藥的黃長老。
“伸手出來。”
滄琰乖順地伸出纖細皓白的右手遞給他,黃長老并起兩指搭在她腕上,阖目将靈力探入她體内,須臾後站起身,朝應淮施了一禮:“令徒已無甚大礙,隻需靜養些許日子便可大好。”
應淮亦回了他一禮:“多謝。”
半晌靜默,迎着兩人投來的目光,滄琰後知後覺地學他們的樣子欠了欠身。
心中卻暗罵:這仙們規矩簡直多得沒完沒了!
似乎看出他情緒不高,應淮吩咐屋内旁人先行退下,自己亦在叮囑幾句後起身離開,留滄琰一個人在屋内精心調養。
滄琰心中冷笑,這便裝不下去了?面上卻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樣:“徒兒恭送師父。”
待衆人皆離去,滄琰環顧屋内四方素白,愈發覺得刺眼,他蹙眉啧了啧舌,心下吐槽:雲慈的品味當真是差極了,與他寝殿内的布置簡直是天差地别!
閑來亦是無事,滄琰此刻的心情倒還算不錯,大發慈悲地決定替雲慈将她這“不堪入目”的寝殿重新拾掇一番。
他推開房門探出半截身子,朝門外的小弟子路鳴招了招手。
路鳴受寵若驚地走上近前,紅着臉垂首道:“大師姐有何吩咐?”
“去給本……我取些綢緞來。”
“綢緞?”路鳴疑惑,“大師姐是要制衣裳嗎?”
“這你就不必管了,”滄琰習慣性地将胳膊搭在路鳴肩上,“記住了,要顔色豔麗些的,最好多一些紅啊紫啊綠啊的。”
路鳴覺得自己整個人由内而外地沸騰了,周身每一寸肌膚都在往外散發着熱氣。
“喂……喂!”
滄琰喚了兩聲才将面前的小弟子叫回神來:“方才我說的你聽清了沒有?”
路鳴眨眨眼,語氣呆滞道:“取綢緞,顔色鮮豔的,紅色、紫色、綠色……”
滄琰嗤笑一聲:“換個人去吧,都病成什麼樣兒了。”
房門“啪”地一聲閉上,路鳴依舊呆呆杵在原地:“大師姐跟我講話了……大師姐關心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