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是頗為不爽,便大喇喇蹲在演武場前面的石墩子上,在衆弟子驚詫的目光下,清了清嗓子,故作嚴肅道:“今日早課,本座……咳咳,本師姐決定給你們放個假。”
衆弟子面面相觑,大師姐素來最是嚴厲,對于他們每日的修煉事宜,往往比之他們各自的師父還要上心幾分,今兒個怎會忽然轉了性子,給他們放起假來?
有弟子猜測她是說錯了,沒忍住接了話茬:“大師姐,我們今日還尚未開始修煉。”
滄琰卻不耐煩地擺擺手:“修煉修煉,整日就知道修煉!你們這些個仙——總之,你們不累,我還嫌煩呢!”
他道:“今日我要修整屋子,你們休要在此吵吵嚷嚷,礙我的事。”
衆弟子聞言,雖心中仍舊困惑,卻也沒人敢再多言,隻得紛紛行禮告退,各回各處。
滄琰當初對自己這一做法有多少得意,而今便有多少懊悔,他怎的也沒想到,到頭來自己竟是給自己挖了個如斯大的坑。
“徒兒隻是覺着,師弟師妹們平日裡修煉太過辛勞,偶爾休息放松一下也是無妨的。”
滄琰速速思索着:“至于理由嘛,當然不是勞什子為了修整屋子。徒兒不過是同師弟師妹們開個玩笑,哪曾想到他們竟都當了真。”
應淮挑眉:“慈兒何時竟也學會開玩笑了?”
滄琰磨了磨後槽牙,心裡狠狠唾棄了雲慈一番,這厮素日裡究竟是個如何無趣的人,他不過是随意做了些芝麻大點的小事,便遭人如此懷疑。
蹙眉思考着應對之言,忽見一身着執法堂定服的弟子渾身是汗地匆匆跑來:“應掌門,大師姐,弟子半個時辰前巡夜之時在結界附近發現了一名昏睡不醒的外門弟子,而今醒來後稱有身份不明之人已然跟随在他身後進入結界!”
滄琰倒是不甚在意他所言之事,反而心中暗喜他來得當真是時候,面上故作平淡,目光凜冽地掃向他:“如此重大之事,你為何不第一時間前來禀報?”
執法弟子面色窘迫:“那外門弟子名喚路鳴,是個……時常偷溜下山逾時不歸的慣犯。弟子尋到他的時候,見他面上泛紅、一副醉态,腰側尚還别着壺新酒,便隻以為他是醉倒了。”
應淮沉吟半晌,問道:“可還問出些什麼?”
執法弟子兀自抹了把額上的汗,垂首道:“弟子自覺此事事關重大、情況緊急,便沒有再過多詢問,隻匆匆趕來将事情告知于掌門與大師姐。”
應淮若有所思,須臾道:“帶路。”
“是。”執法弟子颔首向外走去,應淮亦跟在他身後一并邁過門檻。
滄琰原本正想着該尋個什麼借口将他打發走,此番倒是樂見其成,恭恭順順道:“徒兒恭送師父!”
方欲阖門,卻聽應淮道:“慈兒,你且随為師一同去看看。”
滄琰無法,隻得硬着頭皮跟上,三人一路無話,直至結界邊沿向内十餘步遠處的一棵半臂粗的陳年老槐樹前。
路鳴正倚在那樹下,似是受驚不淺,面上慘白一片。見到他們,掙紮着想要起身施禮:“應掌門,大師姐……”
滄琰認出來,他便是那名遭他屢次差遣的外門小弟子。
“不必多禮。”應淮擡手制止他,“說說當時的情狀罷。”
“弟子……”路鳴話一出口,便偷偷擡眸觑了眼滄琰,後者心虛地别過眼睫,路鳴頓了一瞬,終究還是沒有賣出他,“弟子下山去買酒,回來進入結界之時,便直覺身後有人跟随。回頭望去,竟是個白衣男人。”
“可看清那人模樣?”應淮追問。
路鳴搖搖頭,語氣裡染上幾分懊惱:“弟子無能,未能看清楚那人的容貌。他身手極快,弟子尚未反應過來,便被他擊昏了過去。不過在失去意識以前,弟子看清了——那人的眼睛是紫色的!”
此話一出,衆人皆默,周遭岑寂得隻能聽見幾人的呼吸聲。
“隻是......”他猶疑了一瞬,眸裡閃過一絲不甚确定的神情,“若當真是、那人,又為何會留下我的性命,而不是直接殺了我一了百了?”
應淮不語,滄琰亦沒有搭話,他二位尚未發言,那執法弟子自是不會貿然出聲。
良久,滄琰率先開了口:“師父,徒兒是唯一同那滄琰交過手之人,此事便全權交由徒兒來處理吧。”
應淮旋眉:“你素來不是好事之人。”
半晌,不及滄琰回答,他便又兀自歎了口氣:“也罷,便依你所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