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話又說回來,為什麼好端端的唯有清丞不僅身形還是心智都變成了少年模樣。
一旁小清丞注意到槐澤帶着探索目光看着他,便理解了他的意圖。
但小清丞還是被看的血色上臉,清了清嗓子:“當時你同女鬼對峙時中了幻術,我便與你神識相連,主動壓制了修為、限制年曆這才互通了幻境。”
一席話,小清丞說的波瀾不驚。
槐澤卻像是聽到了什麼駭世驚俗的事一般,倒吸一口涼氣,還被吐沫星子嗆到,弓着身子扶着腰咳的不行。
難怪變成這般稚嫩的模樣,不然以現在的修為硬闖幻境的話,不止幻境直接崩塌,就連槐澤的意識與魂體都會受到牽連。要麼損壞、要麼迷失。
不得不說,清丞幾乎是在瞬間選擇了最優的方案。
可是這方案……思維不知飄到了何時何地,槐澤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燥熱,也太——一言難盡……
聽到師傅咳嗽,小清丞忙過來扶着師傅,一臉擔憂還順背拍,幫師傅緩氣。
槐澤擺擺手,意思不用。可小清丞卻執意,槐澤拗不過他,便由他去了,還抽個空當打量周遭。
他仍是身着這大紅婚服坐在昏迷前的位置,但不着任何污迹的婚服整整齊齊穿在身上,莊重繁華壓得人喘不過氣,甚至先前早早被槐澤一腳蹬掉的擠腳繡鞋還在他腳上。
不止如此,本該散落在床邊的、被槐澤扯掉的金簪銀飾又重新回到頭上。床單平整不見一處褶皺,屍體也消失了。
鼻息間也嗅不到任何香味,一切都是平和正常的婚房場景,仿佛剛在的一切都是槐澤的做的一場夢。
但是……
窗外清風吹過,吹的顫顫巍巍挂在床邊的大紅蓋頭徹底落地。
即使是完整的繡花紅蓋,也意味着剛才的場景不是夢。
清風吹過帶來的不止有涼意,槐澤恍然間又聽到了那個清脆的、藏匿在風聲中的,難以察覺的鈴聲。
随即,沉重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看着眼前并未有任何理由出現在婚房的清丞,槐澤瞬間起身,小清丞被他的動作帶着站起來。
聽着腳步聲越來越近,槐澤無意識的緊緊拉着小清丞,眼神急切掃視“狹小”的婚房,一時間尋不到塊容身之處。
靈力在幻境中悄然無蹤,槐澤擡手正欲咬破取血,小清丞一把拉住,指了指床下。
此時,腳步停在門口,毫無感情的喜婆聲響起:“新娘子,吉時要到了,收拾好該拜堂啰。”
槐澤看了眼開着的窗戶可外頭漆黑一片,他抓緊了手中的動作并未回應,喜婆叩了兩下門提高了音量:“新娘子?”
仍是沒有回應。
輕飄飄的,悄無聲息的,喜婆子把門推開。
看着古樸重實的紅門,推動時竟不出一聲吱呀。
喜婆子定定的站在門口,昏黃渾濁的眼睛從左到右、細細的将屋子看了個遍也沒看出異常,視線落在靜靜端坐在床邊,蓋着紅蓋頭的新娘子。
她拖拉着笨重的身軀,重重的一步一步走向新娘子,在槐澤一步前停下。
紅蓋頭下,槐澤隻能看着繡着繁花帶着些舊樸的鞋頭。
一步之遙,鞋頭停下,住了一會。鞋尖一轉,錯過槐澤,趴下看向床底。
房間裡似乎連呼吸都容不下,就連風也撞着窗沿作響,不隻是吹進來,還是刮出去。
槐澤不動聲色的,放清了呼吸,低頭靜靜的看着未被紅蓋頭遮住的地方,突然跟喜婆渾濁無聲的眼睛對視。
喜婆子面色慘白,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咱還以為新娘子睡了過去。”她從地上爬起來,“既然沒睡,就準備着跟俺家出去候着拜堂吧。”
她伸手鉗着槐澤手臂,粗魯着拉着他往外走。
槐澤試了用些許力道企圖掙脫,可一邊喜婆子拽的死死的,另一邊身體像不受控制般,顯出的力也柔柔弱弱連撒嬌都算不上,構不成半點威脅。
似乎從喜婆子拉住他的那刻,身體就自動的跟着原本的“新娘”一樣,去走她要走的劇情。
有些特定幻境,入境者隻能代入幻境中的人物,用他們的身體以旁觀者的視角,經曆該人物的經曆。
但是,幻境中的人物死了,入境者的魂魄在現實中也會死去。
而且,隻能聽從身體的安排,失去了意識思考活動,就算幻境人物不死,代入的時間長了就容易失去思考,下意識按照代入的幻境人物思考。
久而久之,意識早已模仿,與代入的幻境人物融為一體,從而忘記了原本的自己,忘記幻境,成為了真正的幻境人。
就這樣,槐澤被喜婆子半拉半拽的走出婚房。
誰也沒看到,他們走後,虛挂在大紅木櫃的金鎖不堪重負直直的要掉在地上。
此時,櫃門縫中伸出隻白皙纖細的手,一把抓住,阻止了要發生的聲響。
木實留下的空間也不太能裝的下青澀的少年,他屈膝、雙腿略顯憋屈的疊在一起,但小清丞卻面無表情,平靜的将金鎖塞在衣服裡,眼睛一直看着槐澤走時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