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頭,七三雖然已經盡力循着隐蔽的地方爬行,但無論如何速度卻是不及女伥的。
眼看那紅眼女鬼就在腦袋上方盤旋,七三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動彈了,隻得龜縮起來盡量減弱自己的氣息。
女伥也僅僅是能感應到這屍箋在與不在自己周身三尺範圍内,是以也無法确切地知道七三的位置,便隻能在這方寸間跟隻無頭蒼蠅似的亂竄,發出氣急敗壞的尖嘯聲來恫吓七三,想要激得它現形。
這般僵持了一會子,女伥開始肆意摧毀起周遭的環境來。
此時她的腦子已不像先前那般混沌,也算是反應過來:即便自己找到了那小蛇,沒有肉身也拿不回黑紙,不如直接弄死了它再去追回男伥,脅迫男伥拿上主人的材料同自己繼續上路。
神智回籠,女伥更加懊惱:實在失算,自己一開始便應當追那男伥去,這小蛇不定便是和她一夥的,抓住了她安有尋不回黑紙的道理?
岩縫中的七三眼見有一道風刃襲來,即刻便要擊中它藏身的這塊石頭,便立刻飛竄出去,想要騰挪至另一處樹蔭下。
正中女伥下懷。
她當即便朝七三飛射而去,當七三有所察覺時,它已然完全被女伥的身影籠罩。
隻見女伥一手作鷹爪狀緩緩收攏,七三細長的皮肉立刻便發生了明顯的扭曲變形,鱗片間隐隐有血迹快速滲出!
七三眼前陣陣發黑,口中的黑紙也幾乎要含不住了。
突然,卻見一道身影飛閃而過,一把抄起七三同黑紙塞進懷中!
馬上到嘴的鴨子就這般飛了,女伥一時憤怒不已,一邊又震驚非常:自己竟沒能察覺到此人的靠近?!
她擡眼看去:正是去而複返的“栖爾”。
女伥有些捉摸不透她的想法,猶疑道:“你、你想通了?還是——”
魍魉卻不等她說完,手上快速掐訣,一陣濃霧憑空聚起,将女伥緊緊籠住。
接着它腳上一頓,借着被擊飛的碎石幾個身法間便跳出十幾丈之外!
這時感覺到熟悉的氣息,七三打起精神睜了睜眼:“七二……主人……”
“哎哎,打住,你可别謝錯了人!那厮才沒有咱這樣的好心腸呢!”
七三驚得原本半眯的細瞳霎時瞪得溜圓,它立刻通過主仆契約分辨一番,方才相信栖爾的殼子裡确實換了芯。
聽這口氣,這殼子裡的人不作他想,隻能是魍魉那個老無賴了。
七三勁一松,身體又疲軟下去。
栖爾的皮一旦叫魍魉套上了,霎時便多了幾分鮮活。她擠眉弄眼,嗓音仍舊是一樣的,卻莫名多了幾分奸猾:“你說你這麼巴心巴肺地為她賣命幹啥?”
回到栖爾身邊,受她靈氣滋養,七三的傷好了不少,此時說話也變得中氣足了點:“我不為七二主人賣命,難道為你賣命麼?跟着七二主人,我就不用像從前那樣躲在角落裡擔驚受怕了,還能跟着到好多地方玩,又頓頓有新鮮的肉吃,她哪裡不好了!”
“你再看看你,連自己的身體和住處都沒有,吃的也都是七二主人辛辛苦苦為你掙來的。”
魍魉竟從七三小小的眼睛裡看出了幾分鄙夷,它反駁道:“我們鬼怪可比你們這些肉體凡胎自由得多!這天地間想去哪便能去哪,才不需要肉身這般累贅的——”
說着魍魉反應過來:差些被這腦子簡單的小玩意繞進去了,我同它分辯這些做甚。
魍魉嗤笑道:“就這便将你打發了?她可是完全沒把你的性命當回事!”
“隻是為了自己逃命,便立刻犧牲你去引開那女鬼!次算你命大,咱回來救了你一命。但依咱看哪,這樣的事往後她可不會少做哦。”
七三隻管懶洋洋地躺在栖爾懷裡:“哎呀,那就到時候再說嘛。這樣的事又不是天天發生的,總的來說還是我還是賺到啦!”
魍魉一口氣堵在嗓子眼,半天說不出話來:當真是雞同鴨講。
“話又說回來,你在背後這樣講七二主人的壞話,她知道嗎?不過看在這次救命的情分上,我便放你一馬了。”
說罷七三又頭一栽昏睡過去。
“你果然不是她。”
“!”
熟悉的陰冷嗓音驟然近在咫尺,魍魉心下一驚:她是何時追上來的?!
魍魉迅速側身,勉強躲過女伥黑氣翻湧的一掌。
被黑氣燎到的手臂外側竟是陣陣發麻,魍魉這時才切身感受到了栖爾所說的棘手,以及它同這女鬼間實力差距之大。
它當即決定不再戀戰,手上快得幾乎能看見殘影地掐起法訣,将全身煞氣凝實,以一種從未有過的嚴肅神情蓄勢待發,一刻不停地飛奔而去!
“呼——”
但是突然間,一股奇怪的飄忽感湧上來。
魍魉低頭看去,栖爾的身體正緩緩從自己身上剝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