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突然的靜默叫易梅臣若有所感地轉過頭,隻看見兩個面相頗為不善的魁梧男子在客棧一層四處打量着。
“易公子!先回房,我有急事要同你講!”
寶月在易梅臣背後扯了扯他的外襯,悄聲道。
易梅臣有些無措:“我二人……在姑娘的房間……?”
他這正人君子的做派有些不合時宜了,栖爾不耐道:“行了,都去我那。”
說罷暗中使勁用靈力将兩人推走。
待關上房門,易梅臣一站定跟前,寶月便開始演起來:“易公子,接下來我所言之事你盡可不信,但無一例外句句屬實……”
說着她哀愁抹了抹泛着水光的眼角。
“這二人其實是傳聞幾千年前便已在七州絕迹了的魔族!”
栖爾眉毛一跳:她這便直接說出來了?
不等易梅臣反應,寶月如倒豆般說了一氣:“也不知是招惹了誰,這些魔族那一日便突然出現在我家,殺了我爹娘,還擄走了我到荒、到他們的地盤做女奴!”
“好容易我碰見了這位誤入的修士,這才被她救了出來。此後我便仰仗她護衛,一路回到了七州……”
“砰!”
隻聽見一聲悶響,易梅臣一拳砸在了桌上,滿臉怒不可遏。
接着便站起身來欲要沖出門去。
寶月忙一把抓住了他:“易公子,你這是要”“我去将那兩個狗賊引到郊外——然後殺了他們!”
寶月叫他吓了一跳:“這、這倒是不用,咱們隻需要避開他們便是了。”
若是殺了這兩人,難保他們不會在死前報信給父上,屆時來的便不止這點人了。
“這幫畜生敢在七州頻頻撒野,那便要做好償命的準備!”
寶月聽出他話裡的蹊跷,忙轉開了話題:“難不成,公子此前便見到過魔族的人?”
易梅臣手攥緊,嗓子裡帶着幾分幹澀道:“我年幼時,也同你一般,全家遭魔族屠滅。”
寶月愣住。
那夜,幼時的易梅臣因修煉松懈被罰禁食一日,夜裡餓得受不住去了後廚尋吃食。
鍋裡隻剩些冷硬的饅頭,他便先匆忙吃了幾口,剩下的揣了預備回房去,卻未曾想一轉身便瞧見了一道頭生雙角,惡鬼似的黑影!
刹那紅刀子進白刀子出,他便疼得昏死過去。
那魔族探了探氣,以為他已死,便放心地朝他爹娘的房間走去。
世事難料,胸前的饅頭替他擋了刀勢,他将嘴裡的饅頭咳出,又恢複了生氣。
隻是醒來得太晚,他隻來得及走出後廚,看了一眼屍橫遍野的院落,便又倒在了門檻上。
他被發覺異樣的鄰裡所救,醒來卻得知全家盡數被害,隻不見姐姐的屍首與蹤影,也不知是有幸逃脫還是被那些魔族強擄了去……
寶月未曾設想自己随意編造的身世竟會是真人真事,也難怪他當即便相信了自己的說辭,還這般憤概。
随後她又升起一些羞愧與心慌,因為自己同族的所為,亦是因為自己對他的欺瞞。
“公子,何必為這種人髒了你的手,眼下還是先避過他們為好。若殺了他們,叫他們與那頭斷了聯系,保不齊他們會派出更多人來抓我。”
寶月将易梅臣拉到椅上坐下,溫聲勸道。
易梅臣稍稍平複了心緒,歎了口氣:“是我考慮不周了。方才聽二位講要去漓州,正好在下要回宗門,我可稍繞些道,一并跟随護送二位。”
寶月眼睛一亮:“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多謝易公子。”
這廂敲定,栖爾便叫魍魉出去看看那二人走了未曾,聽說已經離開,三人便商定盡快離開此地,免得留滞多生事端。
“隻是我那佩劍剛巧送去修補,勞二位且再等上我幾日。”
寶月笑意盈盈道:“好說好說。”她自然樂得多跟易梅臣呆幾日。
接下來幾日三人能不外出便盡量不出去,好容易挨到了易梅臣取劍當日,便趁着夜色悄然啟程,離開了稻滿縣。
半個月後。
在一片厚重的乳灰色濃霧中,一隻幹瘦的蒼白的手伸向了寶月。
“!”
寶月轉過頭,見是栖爾,提起的心放了下來。
“你這人怎麼沒聲沒響的。”
“那裡頭有東西,動靜小點。”
栖爾朝霧氣深處瞥了眼。
兩三日前,一行人抵達漓州,栖爾照例去打聽這解藥最後一味材料“可憐兒”的蹤迹。
本是叫寶月和易梅臣呆在一處,偏偏寶月要跟着一道湊熱鬧,怕自己顧不過來,便又叫上了易梅臣看好她。
但這鏡月島十分古怪,一進入其中,突然便湧起一陣濃霧,将三人分隔開來。
為了盡快同寶月他們彙合,栖爾便迅速放出神識在四周探了一圈:離她最近的便是寶月了。
但除此之外,在鏡月島更中心,更深入濃霧的地方,似乎有另一個體量碩大的影子……
得先去找易梅臣彙合,否則待會自己采那“可憐兒”時,難保應付不過來,寶月這累贅可安全不到哪去。
隻是方才不知為何,在神識中并未察覺到他的具體方位。這鏡月島攏共也就這麼點地方,他能走散到哪裡去?
“寶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