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下山。”
他說。
莊絨兒最後也不知道荊淮是怎麼送她下山的。
她醒過來時,鬼姥已經把她帶回催寰谷了。
被布帕包着的千絲紅也被取走了。
她為此感到遺憾,因為倘若她有自己呈交的機會的話,肯定會把布帕私藏,那又不是鬼姥需要的材料,那是荊淮單獨給她的。
……
莊絨兒沒忍住咳嗽了兩下,成為這一路上兩人發出的首道人聲。
阿淮的身形似乎頓了一下,随即他問:“你還好嗎?”
……荊淮是不是也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她大抵是聽過的。
可是太久了,哪怕她日日回想,也依然忘了他的聲音。
是否忘記一個人,最先忘記的就是聲音呢?
“……不好。”莊絨兒搖搖頭,“我很累,你背我走吧。”
“好。”
……
莊絨兒明明可以縮地成寸,但是她沒有。
可能她本質上就是個壞壞的、惡劣的人,因此才以一種任性的姿态,在磋磨着阿淮。
可這有什麼可指摘的?他是她拍下的所屬物品。
莊絨兒把頭埋在阿淮的頸窩。
他還帶着小全峰的狐皮帽子,不過她看着還算順眼,便也沒有硬叫人摘下來。
此刻有軟軟的狐狸毛貼在她的臉側,還能聞到阿淮身上淡淡的冷香,她不動聲色地小幅度蹭着他的脖子,挂在他身前的手也不自主地探向他衣服的裡側。
“……”
阿淮的腳步停住了。
“我的指骨很冷。”莊絨兒自然道。
這不是一句假話,她的指節确實是冰涼的。
阿淮的胸膛上正印着那些溫度,證明她所言非虛。
但他仍沒有繼續上路。
“我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他說。
原來他是在猶豫這個嗎?
莊絨兒眨了眨眼,一隻蝴蝶不知從何處飛來,盤旋在他二人身前。
“跟着它。”
“路途是否還很遠?”
“很遠。”
具體有多遠取決于莊絨兒的心意。
“那你帶上它吧。”阿淮把狐皮帽子摘了下來,黑發被帶動的撫上莊絨兒的耳側,她沉默地沒有說話,心裡卻在想着:好香……好想咬他一口。
因為隻能反手的緣故,而莊絨兒又不主動接過,阿淮給她戴帽子的動作便有些笨拙,微微勾亂了她的發絲。
但莊絨兒心中卻漫出幾分歡喜。
她嘴角輕抿,把人抱得更緊了些,如果可以,她不介意這麼走上個三五日。
可阿淮是沒有靈力的凡人。
因此,蝴蝶在前方輕轉了幾輪,周邊的景物已經在飛快略過。
不出半個時辰,催寰谷的全景,已經揭露在眼前。
……
“莊絨兒什麼時候離開的?”
“剛醒來就……”
“她身體還沒好,為什麼不攔着她?”
小蛇心想:我是誰呀,我攔得住嗎?你也未必攔得住!
但他嘴上還是應和着:“怪我沒勸下主人……”
水珏沉着臉,沒好氣道:“她是有什麼天大的要緊事,非得現在去辦不可?”
“主人要去接人……”
“誰?”
“……”小蛇感覺自己似乎說了不該說的,一時間隻想變回蛇形,“不是,我也不太清楚。”
到底是為什麼?竟然有種替主人掩護她偷情的奸夫的錯覺……
可惡,水珏自顧自以正宮口吻問話也就罷了,要說起奸夫的角色,明明是他先來的,那個阿淮憑什麼搶先?
早知道他化形的時候就努力化得更像那個人些了……
水珏不懂小蛇心思的百轉千回,但他知道這條蛇有事瞞着他。
在他不耐煩的心快到達頂峰時,小蛇也感覺到了風雨欲來的危險,不過很快,另一種血脈共鳴的感覺拯救了他——莊絨兒的氣息逼近了!
“主人回來了!大概率已經到了谷外,您若有話要問,不如當面問吧……”
小蛇匆匆忙忙跑了出去,水珏愣了一下也快步跟上。
等他們趕到的時候,莊絨兒确實已經走入了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