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現在開始點名……安臨……陳程……曹耀風……馮廣良……”
講台上,周珩止對照着花名冊,逐一念出學生姓名。
每念出一個人名,台下的座位席裡就傳出一聲清脆的“到!”
就在衆人以為點名活動将會這麼照本宣科進行下去時,意外發生了。
“林曉光。”
“到!”“到!”
居然有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原本正提筆畫勾的男人指尖一頓,擡起頭,看向面前擠擠挨挨的坐席。
“林曉光。”
“……”
“林曉光。”
“……”
“難道是我聽錯了,我剛才點名時,明明聽到林曉光同學到了,而且到了不止一個,怎麼現在連一個都沒有了?”
整個課堂鴉雀無聲,同學們互相交換着視線,想笑又不敢笑。用腳都想得出來,一定是那個叫林曉光的男生翹課了,他的兩個好兄弟太有義氣,同時幫他代點名,結果就這樣暴-露了!
人群裡,兩個坐在不同位置的男生絕望地抓耳撓腮,同時低下腦袋,生怕被台上的周珩止注意到。
“林曉光同學,”周珩止提筆在簽名冊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叉,“曠課一次。”
“……”沒人敢言語。
“還有,從現在開始,每一個點到名字的同學,不僅要答‘到’,而且要站起來。”男人擡手輕推鼻梁上的眼鏡,犀利的目光透過鏡片落在台下,“我剛接手你們班,也讓我熟悉一下班裡同學的樣貌。”
四面八方同時響起倒吸氣的聲音,顔玉琢敏銳地注意到,不少同學低下頭開始猛敲手機。不知道他們是在群裡罵周珩止不近人情,還是在催促那些翹課的同學趕快飛到教室?
可能兩者都有吧。
留給顔玉琢胡思亂想的時間并不多,随着一個個名字被點到、一道道身影站起身,終于,男人手裡的點名冊翻到了最後一頁。
“——顔沛沛。”
顔玉琢深吸一口氣,雙手撐在桌面上站起身:“到。”
她的聲音很含糊,頭也死死低着,可她能感覺到從講台那裡投射過來一道視線,正盯着她低垂的頭頂。
别盯了别盯了,她都要被周珩止盯秃了。
可能過了一秒,也可能過了一輩子,講台上的男人輕輕“嗯”了一聲,說:“坐下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居然從這一句話裡聽到了笑意。
顔玉琢坐下後,坐在他旁邊的男同學捅了捅她的肩膀,湊過來小聲說:“同學,同學?”
顔玉琢正心煩意亂呢,她臉上沒什麼表情,問他:“有什麼事嗎?”
男生被她的冷臉吓了一跳,尴尬道:“我是顔沛沛的同班同學,我看你替她代點名,你是她朋友嗎?你是哪個系的啊?”
顔玉琢搖頭:“我不是她朋友,我是她親戚。”
男生眼睛一亮:“我說你們怎麼長得有點像呢!那你是她姐姐?”
“不。”顔玉琢說,“我是她媽。”
男生嘴巴抖了抖:“你,你開玩笑吧?你是她姐吧?”
“你嘴巴真甜。”顔玉琢以手托腮,格外認真地看向對方雙眼,忽然燦爛一笑,“阿姨我每年要花十幾萬去美容院做保養呢,小朋友,你真覺得我像沛沛的姐姐呀?”
“……啊,阿、阿姨好。”男生信以為真,慌亂地轉回頭去,不敢再同顔玉琢多說一句話了。
顔玉琢無聲嗤笑,哪想到轉回頭時,居然被講台上的人逮到了。
老天鵝,她真不該坐在第二排的。
周珩止卷起手裡的點名冊敲敲桌子,看似在敲打所有人,其實目光一直落在顔玉琢身上:“在我的課堂上不允許說話,手機全部開靜音,要想睡覺就安安靜靜的睡,不要打擾别人——最後再提醒你們一句,這節課是有平時分的,我不管馬教授是怎麼答應你們的,但我給分是很嚴格的。”
嗯,這段話說完,顔玉琢發現大家低頭敲手機的頻率有了顯著提升。
估計在學生群裡,周珩止已經被罵翻祖宗十八代了。
……
這節課叫做《生态城市空間設計》,八個字顔玉琢都認識,可惜連在一起就進入到一個對顔玉琢來說完全陌生的領域。
隔行如隔山,顔玉琢是純文科生,大學學的是傳媒;而這門課和建築有關,顔玉琢盯着PPT上那些複雜的城市綠化圖、熱力圖、布局圖、等高圖,耳邊充斥着各種複雜的專業英文名詞,那感覺真像是聽天書一般。
周珩止站在投影儀前,掌心裡的激光筆在幕布上标劃重點;眼鏡後的雙眸犀利,偶爾掃過寂靜的課堂,不怒自威。
顔玉琢裝模作樣地記着筆記,其實不過是在本子上胡編亂造,心裡祈禱快點下課。
書包裡的手機輕輕震動幾下,她摸出手機一看,不出意外,是妹妹發來的消息。
@武德充沛猛踹瘸子好腿:姐!!!我聽說這節課居然換成玉面閻王代課!!!【震驚】【震驚】
玉面閻王……?
真是好土的外号。
顔玉琢擡頭看了眼講台前寡言吝笑的周珩止,再看看身邊像小雞仔一樣可憐巴巴的同學們,又覺得這個外号真準确。
@玉不琢:你消息真靈通。
@武德充沛猛踹瘸子好腿:群裡都罵開了!!我不過是一會兒沒刷手機,群裡就罵了99+!
@玉不琢:怎麼罵的,給我康康。
@武德充沛猛踹瘸子好腿:……啊?
@玉不琢:開個玩笑而已。
@玉不琢:你這門課我實在聽不懂,反正也點完名了,我打算課間就溜。
不溜怎麼辦?她可不想被周珩止記住!
課間鈴聲一響,顔玉琢就麻利地收拾起書包,幸虧她帶的東西少,除了筆本以外,連水壺都沒帶。和她抱着同樣想法的人有不少,比如坐在後排“睡覺區”的同學,大軍悄悄撤離,打槍得不要。
就當顔玉琢打算起身開溜時,講台上的周珩止忽然開口。
“哦,對了。”周珩止的語氣平淡至極,好像在談論天氣,“咱們這門課後期要實踐,如果初期的理論學不紮實,實踐就是空談。所以下節課我将随機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