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思函拉過宋妙的手,與她對視一眼。
來者不善。
宋妙在江思函手心中比劃。
江思函反握住她的手。
宋長博倒是很客氣,先看向江思函:“又見面了,警官今天也在這?”他沒了在市局那天點頭哈腰的畏縮勁,眉目間的狠厲卻在不經意間顯露出來了,“可我們今天不找警官,就找家人談談心,這應該不違法吧?”
江思函微微側過身,把宋妙護在身後,目光銳利地看着他:“‘談心’當然可以,但這麼多人在場,恐怕不合适吧?”
宋長博笑了笑:“這就是我們的家務事了,您一個外人,何必插手呢?”
江思函眼底閃着譏诮:“家務事?如果隻是家務事,我自然不會幹涉,但這麼多人來勢洶洶地來‘談心’,不止是家務事這麼簡單吧?”
院門處有一個青年已經開始不耐煩地大叫:“五叔,跟她廢什麼話?就是一女人,我們人多,還怕堵不住她的嘴?”
江思函面色一沉,這時宋妙上前一步:“我和你們談。”
寒風拂過,将宋妙的黑發從耳側吹到臉頰,她沒有江思函那種攝人心魂的容貌,整個人看着依然很柔弱,但那沉靜的黑眸卻不容忽視。
大家也不找地方坐下,直接在原地商談。
能值得宋家村這麼多人來商談的事自然繞不開“錢”,無非是地、遺産、撫恤金這三項。
宋長啟在宋家村這裡有幾塊地,這些年他沒回來過,地裡荒草叢生,宋長博提出要以一平方米十元的價格贖買。
這個價格不算高,但其實他就算不提,這些地他們也能光明正大地吞下,就算到時候宋妙回鄉,他們也能以“村民自治”的借口搪塞過去。
身後的人群頓時躁動。
宋長博擡手制止:“怎麼樣啊妙妙?”
宋妙神色警惕:“沒必要,我已經不是宋家村的人,這些地我放棄繼承,五叔想要拿去便好。”
宋長博“哎”了一聲:“就算戶口已經遷走,血脈親情又怎麼斷得掉呢?五叔沒那麼小氣,這筆小小的錢還是拿得出來的。但是,”他話音一轉,沉吟道,“你爸爸生前一直想為我們村修繕一下村祠,如今工人已經動工,工資卻遲遲發不下去,天天圍堵在村口鬧,你看這……”
這可能和他們原先商量的不一樣,人群靜默了片刻,很快有人反應過來,叫了起來:
“對,三叔還說過要修路!”
“三叔一向說話算話的,現在他人走了,撫恤金總得拿出來吧!我們不白幹!”
——這群人,不過是以另一個名目來要錢。
宋妙看了江思函一眼。
衆目睽睽之下,沒人注意到,江思函的手指在宋妙緊張繃直的掌心撓了下。
這如羽毛般的觸感輕得仿佛隻是幻覺,宋妙的心卻定了定,問道:“如果我不給呢?”
這句話猶如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蕩起圈圈漣漪,村民們頓時騷動起來:“不給就别想出我們村,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宋長博呵斥:“哎,亂說什麼,我們是文明人,自然要文明解決。妙妙你也看到了,五叔是站在你這邊的,但這群人年輕氣盛,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為了你爸爸的遺願,你先拿出一部分錢來給工人,後面的事我們還能再商量。”後半句話是對宋妙說的。
一直沉默的江思函輕笑出聲:“不用商量了,這筆錢她不會出的。”
氣氛陷入僵持。
不知是誰重重踹了下院門,從門外拿出一根鐵棍:“别跟她們廢話!人都拿下了看她們還能不給錢!”
應和聲如潮水般湧上,宋長博眉間緊皺,隐隐露出不贊同的神色,但這一次,他沒有阻攔。
“你信我嗎?”江思函突然問。
熾白天光之下,宋妙張了張口,發出短促的一聲“啊”。
“是信的吧,”江思函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那你别擔心。”
下一刻,她修長的手指從宋妙的腰眼撫到另一側,一手圈住、拉近,然後瞬間将迎面而來的180斤大漢踢飛出去。
叱罵聲、哀嚎、吼叫霎時在這一方院子裡沸騰起來,江思函待着宋妙迅速退到房前,把人往裡面一推,拉緊房門!
一根長棍揮舞到門上,發出“轟隆”一聲巨響,同時江思函拎起他的衣領,那人根本來不及躲閃,頓時被打得兩眼發黑,鼻血直流。
長棍“哐當”落地,有人從另一面接近,江思函竟然拉起那人,朝他狠狠一掼,兩人同時被砸落在地。
這作風實在太剽悍了!就算在場中有多個人是野路子出身,不免覺得暈眩。
衆人不敢再單打獨鬥,而是齊齊拿着武器滿臉敵意地将江思函圍住,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悠遠的警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