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米長的走廊,瞅過去,還算那麼回事,但彎下腰細看,瓷磚邊邊角角的縫隙裡卡的全都是灰。
但樂小鷹覺得沒關系。
畢竟走廊就是用來走路的。
誰的鞋不占點灰,掃那麼幹淨,遲早會髒,不如一開始打掃的時候就放低些要求。
工作時長不滿十分鐘的樂小鷹,龇牙咧嘴地揉着腰,正打算監工一下誰在偷懶,好待會兒證明不幹活的不僅隻有他一個人。
直起身,便看見幼稚園外面院子的角落裡,身姿高挺的大哥脫掉那身醜不拉幾的外套,像是條矯健的人魚,一頭紮進波光粼粼的水潭,瞬間沒了蹤影。
“!”
“!!”
“!!!”
樂小鷹瞪大了眼,也張大了嘴。
過了好久,原本能說會道的碎嘴皮子,才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一聲凄厲的哭嚎回蕩在副樓的全部房間。
“媽呀!大哥跳湖自殺了哇!”
春日幼稚園戶外多出來的水潭,整體呈現葫蘆形,越往深處,水池的容量越大,光線也就越少。
漆黑幽深的水底,搖曳的藻類植物遮天蔽日,四周很安靜。
令人窒息的阒寂當中,
“咕噜。”
細小的氣泡在藍綠色的潭水中緩緩上升。
浔野繼續下潛。
一雙碩大無比的眼睛,由遠至近,卻冷不丁浮現在他身體兩側。
接近失明的可見度對浔野來說并不陌生。
在怪物出現的瞬間,異于常人的五感就敏銳地捕捉到危險逼近。
水中的其他生物倉皇逃命,顧長的身形卻停止下潛的動作,修長的五指憑空虛握。
無人可見,潺湲的水流在他指腹見凝固定型,變成一把陵勁淬砺的铮铮利刃。
躲藏在巨大水藻之後的怪物動了。
靈活的觸手從四面八方圍剿,張到最大的嘴,就連上颚的硬骨上都長滿了密密麻麻的尖牙。
伊塔庫對眼前的曾經傷害過它的獵物,勢在必得。
極速前進的觸須如同離弓的箭。
卻在下刻,浔野擡起了手,揮動的利刃在一窪死水中揚起狷急的飙風。
「崆」
怪物還沒來得及看清男人的動作,猛地,下颚處感到一陣刺痛。
驟然,頭首分離,血漿噴射,出現在浔野身後的伊塔庫還保持着進攻的姿勢,閃爍着詭異綠光的眼球卻瞬間失去光澤。
它死了。
就算有潭水作為緩沖,沉重的身軀砸在潭底,依舊揚起陣陣淤泥。
水質本就算不上有多好,現在更糟。
浔野随手折斷離他最近的一根水藻,套了個圈,他将伊塔庫的遺體綁起來。
趕在潭水被怪物流出的血徹底污染之前,颀長的雙腿發力,浔野濕漉漉地從水裡探出腦袋。
伊塔庫雖然可以在陸地上生存,但本質上還是要倚水而活。
受了傷的伊塔庫攻擊性會大大削弱,跑不了太遠,唯一的可能就是在附近打窩。
不勞辛苦,主動送貨上門的宅急送,浔野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
本想着速戰速決,結果等收獲頗豐的浔野再次回到岸上,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片場。
夕陽正好,微風不燥。
豆丁2班全體成員,圍繞着面積不大的水潭,排成一圈。
八個奶娃,八個都在哭!
“到底怎麼了,”浔野深吸一口氣,指了指看起來情緒最穩定的毛阿添,“你來說。”
站的離水潭最遠的毛阿添臉上還帶着淚。
“我不知道,”毛阿添說得很慢,“他們都在哭……”
别人都哭,所以你也哭?
浔野感覺自己額角的血筋都在突突。
最先發現異樣的樂小鷹已經幹嚎過一輪了,見到大哥毫發無損地從水池裡出來,比其他小蘿蔔頭胖了不止一個size的身軀,圓潤且靈活,像是個炮彈,猛地撞在浔野身上。
他沒想到浔野的小腿那麼硬,明明他爸的可肉乎了,但感情一上頭,細節什麼的,樂小鷹已經顧不上了。
哭,就現在!
他抱着浔野的小腿,哭的真情實意,亂飛的鼻涕抹的也是情真意切。
“大哥,你可不能想不開啊!我現在最最最喜歡的就是你了,隻要能讓你願意好好活下去,我樂小鷹,什麼都願意做!”
“你要真死了,我可怎麼活啊!嗚嗚……”
浔野這輩子,想的都挺開。
此時此刻此景,倒是有點想不開了。
垂落的拳頭握緊又放下,還滴着水的臉,黑的仿佛鍋底。
感動?
不存在的。
看着小兔崽子挪動位置,褲腿上又多出來的一坨黏黏糊糊的不明物,浔野咬緊後槽牙,一字一頓。
“現在,立馬,從我身上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