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喜歡。”
慕應雪忍不住問她:“你知道我哪裡不喜歡嗎?”
“此處太空了,若是你會喜歡小一些的屋子,夠兩人住就可以。不必富麗堂皇,能依山傍水自然是最好。”裴裁冰侃侃而談,見慕應雪真的展顔也跟着笑,“可有說錯?”
“嗯…大概是這樣的。”其實她還未仔細想過,但這些話從裴裁冰嘴裡說出來時就覺得很好了。好像這人平素應該是寡言少語的,可相處下來她幾乎是有問必答,甚至說得上溫柔了。
兩人一齊嫌棄完院子,又坐了會慕應雪自個先困了,就打住話頭帶裴裁冰去了偏房休息。其實主卧很大,床榻睡得下五個慕應雪,更别說現在小隻的裴裁冰了。但慕應雪這大半天下來心裡頭還是有些恍然,克制了想要親近的心思,獨自回了主卧午休。
這一睡睡到天色昏沉,她醒來時人還有點發蒙,待出門看到院子裡喝茶的裴裁冰才真的醒了。“可有用飯?”
“飯菜剛做好,在食盒裡,我已讓廚娘回去了。”
“我睡糊塗了,你喊我一聲就好。”她坐下來給自己也倒了杯茶,沒頭沒尾地嘟囔了一句,“不是做夢。”
“什麼夢?”
“沒什麼。”慕應雪心虛地搖頭。總不好說從一早裴裁冰進府都活像是個夢,她還以為一覺醒來夢也醒了,沒想到人還在。她岔開話題問:“沒睡會兒?”
“在院子裡轉了轉,此處确實是個修行的好去處。”
“是要教我劍法嗎?”慕應雪對此還挺期待的,尤其見了‘寒星’之後。
“太清派的功法劍譜我都帶了,待尋回‘孤月’你可自行修習。”
“嗯?”慕應雪愣了下,有點不太相信地問,“我自己學???”
“不錯。”裴裁冰肯定地說,“靈真派與太清派道傳不同,你若是要我教習,需入靈真派拜我為師才行。”
慕應雪遲疑了下還是點頭表示明白。按話本上的寫法,修士都很講究師傳。若她拜了師,則定了弟子名分,便不可再提道侶之事,不然是欺師滅祖的醜事。況且明璞真人本是太清派弟子,還是未來掌門人,若是她這時轉入靈真派,倒鬧得兩派不合。如此熄了讓裴裁冰教授的心思,先将晚飯拿出擺在了石桌上,打算用飯先。
這回不用她再說,裴裁冰主動接了遞給她的碗筷,用起了晚飯。她中午的時候注意過,裴裁冰更喜歡甜口和酸甜口,桌上的糖醋排骨她果然就吃了不少。她也夾了好幾塊,一口一塊,酸倒了牙也挺開心。
沒一會兒,天色漸暗月上樹梢,慕應雪點了盞燈,燈火微弱還被風吹得搖搖擺擺,将滅未滅,應着兩分月光又足夠了。
這樣好的時候,慕應雪想說點什麼,最後還是叨叨了些瑣事:“院子裡有廚房,早晚周姨會來收拾和做飯,晌午要去正廳和爹娘一起吃,有時候阿姐和嫂嫂也在。不過平日裡也沒什麼事,不想去也可以不去。”
“周姨自小照顧我,廚藝也不錯,你若想吃什麼可以在廚房留菜單,自己做也行。還有”她說到一半裴裁冰就給她夾了塊排骨,慕應雪就笑着打住了嘴,愉快地吃了。
兩人用了飯,慕應雪想去洗碗,被裴裁冰一個淨塵術給定住了,直歎:“難怪禁了這麼多年話本上還孜孜不倦地寫着仙人故事。”
可裴裁冰卻說:“萬年之間,修士多如過江之鯉卻無一人證道成仙。”
慕應雪咋舌道:“那可比洗碗難多了。”
“你呢,得天地鐘愛如此,可想做這第一人?”
慕應雪忙搖頭:“一個人成仙有什麼意思。”她看着裴裁冰欲言又止,還是不好意思直說這百年情債還不知道還到什麼時候呢。
“也是。”裴裁冰低頭笑了聲,“我竟也想岔了。”
“想岔什麼?”
“為者敗之,執者失之。求之而不得,得之而不恤,顧此失彼,枉作辛苦…”裴裁冰喃喃了幾句,忽而對她說,“你可怨我?”
慕應雪雖聽不太明白裴裁冰在指什麼事,但也覺察出她情緒不好,盡管她此刻滿身月華眉目清泠,連語氣也隻是低了些許。她抓了她的手握在手心說:“不怨。非但不怨,反而心生歡喜。”說完她就臉紅了,但也不避着裴裁冰的目光。
她想事情早就比南柯一夢還要離奇,倘若如此不如從心。從心而已,她自然沒什麼可避的。或者她還可以上前去抱抱她,像之前在園子裡那樣…慕應雪到底臉皮不夠厚,僅是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心。
然而裴裁冰卻傾身靠在她的肩上,還親近地蹭了蹭。
慕應雪紅着臉,好半響才伸手在她背上輕輕拍了拍。
她什麼都沒說,裴裁冰也是,此刻風聲輕鳴,似乎已把什麼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