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無霜忙回過神道:“不願?不治馮鸢誰來養?她為何……”慕無霜想起來了,因為她是人傀。裴裁冰也道:“人傀食人血肉提煉功力,所得功力又會被邪修抽走,少則三年多則五年身體便會受不住污濁侵蝕而亡。她臉色身上多處傷口,已心知時日不多,唯求報仇。”
“隻要陳家去向确定,替她報仇并不難,這事可以應下。”但慕無霜沒有替别人決定生死的想法,便問裴裁冰,“至于治不治還是看她自己吧?”
“楊蘊和陸婧安方才來過,審問陳馮後要治她的罪,還告知陳家祖籍東源,已經派人往東源探查。”
“治陳馮的罪啊,就是想讓你把她治好了。不過她既是犯人,生死也由不得她了。”慕無霜暗道她們這回居然學聰明了,不是直接喊救人。
“我自行給她用了藥,但也斷了她的經脈,以絕後患。”裴裁冰不解地說,“她說我不配做大夫。”
“啊?”慕無霜聽到這話也驚訝了,“凡人的大夫要求醫者仁心,我們也有我們的考量,況且她時日無多,你也别在意。”
“我不在意。”裴裁冰搖頭,“你是想清楚了?”
“想清楚…”慕無霜想了想還是肯定地道,“想清楚了。”她既然想起了以往的記憶,就沒了那份抵觸,畢竟以前的她也不是玉神宮的明璞真人。“裁冰以前就說了,凡人之事修士不會插手。我能做的也隻是将剩餘的邪修處理幹淨,往後就是他們自己的事了。”
聽她這麼說,裴裁冰言語之間也輕快了兩分:“治人傀的丹藥,我也給了陸婧安,讓她酌情處理。”
慕無霜同她眨了眨眼睛:“加了别的?”
“自然。人傀食凡人血肉,知祭練功法,按理不能留。”
慕無霜順着她的話說:“但是他們也大多生不由己,命不由人,就給他們一線生機?”
“不錯。”
到底是誰信誓旦旦滿口要殺個幹淨一個不留的。慕無霜笑着想去摸裴裁冰的腦袋,還沒摸到就被裴裁冰給躲了過去,還被瞪了一眼。
慕無霜笑得更開心了,忙點頭道:“說的沒錯,都聽裁冰的。”
她這樣說,還真這般做了,皆由着裴裁冰的安排。連家裡的擺設都随了裴裁冰的喜好,偏丹修最喜好的草木自然,沉寂多年的蘊靈院仿佛一下子活了過來。周姨都笑着道:“二姑娘好似變了個人。”可仔細瞧去,還是那張臉,還是那個性子,非要說的話就是眼神變了。
八歲稚子斷然是不會有慕無霜那般冷靜沉着成竹在胸的眼神。
楊蘊再登門時見到慕無霜愣是踟蹰半天不敢開口,最後實在熬不住慕無霜的目光,慫慫地道:“老師,我那天出言不遜,還是别跟我這人計較,這幾天陸三已經教訓過我了。”
“有什麼好計較的,陳馮是你舊友,你也是關心則亂。”
楊蘊點了點頭道:“我和她自小一起入學,一起長大的,八年前她去向不知,又聽說是跟着娘親赴任去了,我也沒想到她會成了這樣。”說着楊蘊心情就沉重起來,“她爹陳中和隻是陳家旁支,資質平平,屢試不中,後來她娘馮蘭可卻得了個三甲進士,本來一家算是盼出了頭,沒想到…..”
“又是八年前。”
“八年前,是和老師有關系嗎?”這個時間點她可從太多人嘴裡聽到過了,仿佛她老師一出生就點着了那群人心裡頭的火。
“無非是不死心,認為還能搏出條生路。”慕無霜不以為意地道,“籠子裡蚱蜢,再怎麼撲騰還是要死的。”
這些話楊蘊聽得連呼吸都放緩了,低了頭不敢再直視慕無霜,又聽慕無霜問:“陳家去處查清楚了嗎,我這第一劍就拿他們來祭了。”
“查,查清楚了。”楊蘊不由自主地彎下了腰回:“陳家人就藏在東源雙洞山,斥候探聽清楚了,有十數人之多。”
“東源離京城多遠,輿圖呢?”
“我給忘了,我我馬上回去拿。”楊蘊急忙道。她急得滿臉是汗,正要行禮出去,卻聽慕無霜說:“不急,明日你再将輿圖帶給我,正巧陳馮的病裁冰也治的差不多了,你将她姐妹一起帶走吧。”
“好的老師。”楊蘊乖覺地跟在了慕無霜的身後,一路上都在默默地打量她。極為納罕為什麼幾日不見,人還是那麼丁點大,怎麼就變得令她不由自主地發怵。可她見着快步跑向裴裁冰的慕無霜,又慢慢穩住了七上八下的心。
裴師娘醫者仁心,總是能制得住老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