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家婦人開了口，慕無霜就得意地同裴裁冰傳音道：“凡人總不能動辄打殺，我還是向陸靖安學的。若此招不行，就隻能麻煩府衙來拿人了。你瞧她這不是交待了嗎。”

裴裁冰卻說：“我有吐真丸。”

一顆下去肯定實話實說是吧？慕無霜難得心酸妒忌了一把。“……丹藥還是留着，先聽她怎麼說。”

見慕無霜和裴裁冰都盯着她，婦人緊張地道：“我家在山腳有座馬場，巧兒她自小喜歡待在那，哪成想兩年前帶回來了一個女子，說是摔下山傷成了瞎子，日日照顧……”

“這一照顧就生了情意，我和她爹不願巧兒娶回來個瞎子照料一輩子，趁巧兒出門就想把那姑娘趕出去。”

“哪裡想那姑娘不是瞎的，還是個豎眼睛的妖怪，吓得她爹跑去報了官，就把那妖怪抓了去。”

“這事我們也不敢跟巧兒說，巧兒就以為她自個走的，尋了兩月沒找到人就病了。前日那妖怪居然又來了，眨眼就将巧兒給擄走了，官府也找不到人……”

“我說的句句是真的，我們和那妖怪并無幹系，還望大人饒命……”

慕無霜聽了這麼個事，臉色哪裡能好。想那龍潛子好歹是個修士，出身名門大派竟遭如此折辱，實在是…..她揮手摔了杯盞：“你們所言若有半點虛假，定不饒恕！”便也不顧盧家人磕頭跪求，同裴裁冰走了。

出了門她還是納罕：“龍潛子居然會落得如此境地？玄命真人就算是苛待弟子也不至于被凡人欺辱吧？”

“确實奇怪，先找到她再問。”

“她說盧巧兒病了，這龍潛子兩日前又在車前出沒，她會不會是想找大夫？”

裴裁冰也思索道：“玄興派多修符篆一道，會醫的當是沒有。”

“丹醫一脈不都在靈真嗎？靈真弟子又不外嫁，如今哪派還能傳。”慕無霜說着見公告欄貼有盧巧兒和龍潛子的尋人告示，就給撕了下來。

裴裁冰一聽也有了幾分憂慮：“如此并非好事，我曾勸過師尊…”

“你是說丹醫傳承之事？”慕無霜收起告示，也難得沉默了好一會。“此事牽涉過多，不是丹臻子長老一人能夠決斷的。”

“太清也有掣肘？”

“當然。不過我這麼久沒回去，也不知那場動亂後會是什麼情況。”慕無霜歎了聲，“裡頭事情多着呢，我早就想撂了那下任掌門的位子，現在是誰頂上去了？”

可惜裴裁冰給了她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有忘執真人在，你還活着自然無人敢提。”

慕無霜哀歎一聲：“真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裴裁冰莞爾：“你同太清弟子說去，他們必然深受觸動。”

“師妹不會嗎？”慕無霜問，“我當年可是風光無兩，問劍台上無敵手，怎麼就入了師妹的冷眼呢？”

裴裁冰彎道：“此事要問你。”

“問我？”慕無霜就笑，“我可不知道。”

被她一打岔，裴裁冰也就緩了幾分憂心，專心尋起了龍潛子二人來。她倆拿着告示走了一圈兩國邊鎮的醫館，都沒問到這三日有大夫救治過盧巧兒，夜裡便住在了七泉鎮。

小鎮入夜更是寂靜，剛過戌時，慕無霜在窗邊就沒見亮着幾盞燈，便是多一聲狗吠都聽得清清楚楚，至于遠處更是黑得透不見光的疏連山。

“疏連山地勢複雜，得想個辦法引她出來。”

“不若說我來了此地？”裴裁冰合上手裡的書本。書頁上寫着《車前風物志》，是下午她們從書販那買的。慕無霜看裴裁冰的神色就知道裡頭沒寫什麼有用的消息，坐下來道：“怕她不敢。”

“為何不敢，我的名聲一慣不錯。”

“是嗎？”慕無霜可記得《天驕錄》中是怎麼寫的。憋住了笑還被裴裁冰看出來了，索性不遮掩了，笑着道：“我明早就去通知官府把消息傳出去，說是…應雪真人要進疏連山中采藥。”

如此說定，兩人也就歇下了。慕無霜睡在外側，見裴裁冰氣息輕了就往裡靠了靠，沒料她以為睡着的裴裁冰突然說：“我往日問診，見凡人父母多慈愛，倒是沒見盧家父母這般….”

慕無霜見她醒着就厚着臉皮靠到了她的肩上。“是盧巧兒如今還下落不明，盧家人就已當她死了嗎？”

慕無霜倒是能理解其中心思，解釋道：“我方才也不淨是吓唬他們，但凡與妖邪勾連的人，的确會被官府捉拿誅連三族。盧家是怕私藏龍潛子一事暴露，想着撇幹淨，免得遭受滅族之禍。”

“為何會禍及三族？”

“重刑之下，想着無人敢犯吧。”

裴裁冰不贊同地問：“如此草率？”

慕無霜也感歎：“你現在拿這事去問陸靖安，她依照朝廷律法隻會治你妨礙公務之罪。當然你我是修士，她還管不到。”

裴裁冰就沒再說什麼了。

床榻間又歸于安靜，慕無霜想了想還是伸手将裴裁冰抱進了自己懷裡問：“師妹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