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沒出聲的盧巧兒扯了扯她的袖子,她還是不忿地說:“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了她們,她們倒好什麼都瞞着我。我族是西海之主,還能怕這些。”
裴裁冰完全不聽她說的,叮囑道:“你出了此地要速回西海之極,不能對别人透露半分,否則恐有殺身之禍。”
龍潛子一聽也是愣住,倒沒有懷疑她們說的話,而是拉住她身邊的盧巧兒愁道:“可巧兒如今怎麼能去啊,西海那邊風高浪大的……”
“她要跟你走?”慕無霜看了眼低着頭的盧巧兒。
“不然怎麼辦,那沒良心的盧家牌位都給立了,棺材這會等着埋呢。”龍潛子這話一出,盧巧兒更是搖搖欲墜。她自個說的也是來氣:“要不我去殺了盧家那兩個老東西算了。”
盧巧兒拉着她搖頭,還哭了。她本就哭腫了眼睛,這會隻有兩句細細弱弱的嗚咽聲,聽得龍潛子心裡也不好受,愁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明璞道友你們帶她回太清,回靈真也行,反正比跟着我好。”
她們兩牽扯不清,慕無霜可不願接這燙手山芋:“你的救命恩人,我們怎麼來照顧?”
裴裁冰則說:“方才的救命之恩…”
龍潛子沒法接話,氣惱地剁了剁地。
慕無霜可不管龍潛子怎麼樣,問道:“你還沒問盧巧兒呢,她願不願離開這。”凡人離家踏上修行之路,其中要受的艱險苦楚何其多,哪裡是龍潛子一句說去就去的。她當初都不敢一口答應師妹離開,别說膽子不大的盧巧兒,更何況盧巧兒剛剛還見識到了修士間的殺戮。
“還留在這裡做什麼?!”龍潛子先開了口,沒想到卻聽盧巧兒說:“……我不知道。”
“什麼?”
“我還不知道,非淵。”盧巧兒搖頭,眼底是猶豫不決。
龍潛子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時無措地看向慕無霜和裴裁冰。
慕無霜按她的經驗說:“你給她點時間,同她多說說修行的事,這事是要深思熟慮後再做決定。”
裴裁冰卻問盧巧兒:“你可想不做盧巧兒?”
“不做盧巧兒還能做誰?”龍潛子不解地問,盧巧兒亦是懵懂。
“做她自己,她想做誰就是誰。修士與天掙命,聚靈而生,散靈則亡,不欠天地,唯求其道。”
盧巧兒顯然聽不明白,問龍潛子,龍潛子一虺蛇,素來不愛看書講道,好在臉皮厚,朝裴裁冰問:“你說明白點?”
慕無霜就笑:“師妹隻是問她,心中可有自己想走的路?若是有,就去走。畢竟‘盧巧兒’都被埋了,你想留下,也不能再做回‘盧巧兒’了。”
裴裁冰同她傳音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嗎?”慕無霜傳音回問,“師妹明明是想她去修行,幹嘛說的彎彎繞繞的,既有天資又何必蹉跎。況且我也說的沒錯,‘盧巧兒’都被埋了,本來就沒這個人了。”
“聚靈而生,散靈則亡,不欠天地,又怎麼會欠父母。”
“修士嘛,當徜徉于天地,無愧于本心才是。”
裴裁冰沉吟片刻,還是被她說服,就沒再多作解釋。
盧巧兒聽完沉默了好一會,才謝過她們讓龍潛子帶她回墳茔那。慕無霜本想去湊這個熱鬧,但被裴裁冰拉住,隻好留下來收拾那秃頭的屍體。
慕無霜原先隻是掃了眼,見裴裁冰細緻地将屍體用法器收了起來,不由多看了兩眼那副枯槁的屍體,奇怪地道:“食心蠱如此厲害,居然将他血肉抽幹了?”
“按常理不太可能,據《蠱典》記載食心蠱隻有破誓而食心的用處,孤閣的聽說是同源,可能改過了。”
“孤閣弟子多孤僻,滿秀若是在,還能問問。不過……他這情況有點像……”
“像什麼?”
“人祭之後的樣子。取其血肉之精華,聚靈氣而成神,人祭之法是聚神陣的根本,修士也是人,師妹你說會不會……”慕無霜還是打住了後面的話,“或許隻是這食心蠱有問題。”
“此事不可無端論斷。”
“也是,若是有怎麼會一直悄無聲息的。”慕無霜将地上的坑填平,也怕裴裁冰因她的猜測多想,沒話找話道,“盧巧兒怎麼還去看,看盧家人演戲嗎?”
“許是為了死心。”
“死心?”慕無霜再問,“死了心就能決斷嗎?”
裴裁冰沉默了會,被慕無霜牽着往鎮上走了段路才道:“你我又不是她,怎知她是如何想。”
“可師妹不還是會在意嗎,不日我們打開結界,到時要如何處理才好?”
“你要如何?”裴裁冰看着她問,慕無霜就道:“我可沒什麼想法,人心難測,哪裡知道今日說我是聖人,明日就不會罵我是妖魔。”
“……你隻是慕無霜。”
慕無霜聽着就笑,與她十指相扣道:“當然,我可是慕無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