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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無盡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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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平十二年,鳳城,陵縣。

時值上元佳節,圓月高懸,潑銀如晝。

本該蕭鼓喧阗、燈火輝煌的長街,此刻卻人煙稀少,寂然無聲。半山高的鳌山燈孤零零伫立在街心,彩龍盤旋,遊魚環繞,一圈又一圈蓮花燈下,寫滿祈福語的木牌随微風輕搖曳。

燈光自上而下,逐一熄滅。黑黢黢的人偶燈裡,傳來微不可聞的窸窣聲。

“别沖動,你救不了他們。”丫鬟裝扮的女子死死捂着青衫少女的嘴巴,俯在她耳邊小聲喝止,手上力度更加大些,生怕她發出半點聲響。

倏爾,有溫熱的液體落在她的指尖,迅速浸透了她每一根指節。女子手指微顫,卻依舊沒有松懈,不敢讓青衫少女的恸哭聲洩露半分。

薄薄燈紗外,一隊身着銀絲黑衣的兵衛穿梭于街道,繞過黑壓壓的鳌山,秩序井然地擡着一具又一具蓋着白布的屍體,血滴滴答答,順着染紅的白布砸向地面,濃郁的血腥味撲鼻而來,仿佛還帶着餘熱。

往前不遠處有個供遊燈會的行人歇腳喝茶的簡易茶棚,火上熱着盞盞香茗,煙霧缭繞,散發出淡淡茶香,淹沒于刺鼻的血腥氣裡。

正中的方桌邊,坐着個約莫三十歲的灰袍男子,眉眼陰柔,面皮白淨,尋常男子總難剔幹淨的胡須髭毛,在他臉上半根也找不出。他兀自垂首吹着茶盞,撇去浮沫,正要往唇邊送。

忽的,響起一陣急促腳步聲,沉沉地,震的方幾上擱着的茶碗微微顫響。來人魁梧精壯,穿着和兵士幾乎一模一樣的玄黑錦袍,隻肩頭的絲線是由金線鈎織而成,袖口緊束,腰佩環刀,眉眼貫穿一道醒目刀疤,面色可怖,周身殺氣凜然,顯然是這群兵士的頭頭。

“李内官,臣方才仔細查探過,沈家上下二十六口,除一人外,均已在此。”他在距方幾大約五六步處停腳,拱手垂腰,恭恭敬敬地向灰袍男子禀報道。

被稱作李内官的男子送茶的手微微停頓,複又送至唇邊,抿了口茶水,才緩緩掀起眼皮,瞥了眼面前依然躬身的人,不悅開口,“誰?”尖銳的嗓音尤為刺耳。

“沈自秋之女,沈雨。”

“那個東西呢?”李内官低喝一聲,語調冰冷,宛若寒天冰淩。

刀疤臉搖了搖頭,咬牙道:“沈自秋個老東西,似乎早就料到會遭滅門之禍,将那東西藏的嚴嚴實實,一絲蹤迹也無。”

李内官放下茶盞,接着不緊不慢,道:“陳大人,咱家來這一趟為的便是那個東西。這樁差事辦不好,咱們可都是要掉腦袋的。要是那東西先咱們一步到了玉京……”

未出口的後半句話,不言而喻——沈雨,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盈掬,他們找的人是我,我逃不掉,但你可以。”躲在人偶燈裡的人,正是沈家二姑娘沈雨,和她的丫鬟盈掬。

“親眼瞧着至親慘死,舉家滅門,小姐竟還能如此冷靜,真是心硬如鐵。”盈掬冷笑道。

平日親如姐妹的丫鬟,忽然說出這樣的話,沈雨似是沒反應過來,緊抓着對方手腕的手,驟然松開。

“姑娘,活下去。”趁着這個當口,盈掬掙出人偶燈,撲向渾身是血的沈老爺,撕心裂肺大喊,“爹爹——”

刀光刺眼,穿着她衣服的盈掬應聲倒地。沈雨僵硬地轉過頭,沈家門匾沾血,在門楣上搖搖欲墜。

“盈掬——”窄小的木闆床上,睡夢中的女子猛然睜開雙眼,驚叫一聲,直起身來,大口喘着粗氣。

“阿姐,你又做噩夢了?”耳邊落來一道清脆的女童音。

說話的是個約莫八九歲的女孩兒,小小的個子,黃皮寡瘦,她關切地跑進門,手中還拿着帶泥土的草藥。

沈懷珠望着她怯怯的模樣,将将緩過神,輕聲道,“無事。”

環顧四周,她現在置身于一座破廟的神殿裡,身下簡陋的木闆床還是她用廢棄的功德箱拼湊而成。

現在是建平十三年,她人在鄞州,而非陵縣。

“香雲樓的王媽媽派人來傳話,說是芙蓉姑娘身子不舒服,讓阿姐你得空去瞧瞧。”見沈懷珠情緒平複,阿雲才想起方才香雲樓的龜公一大早匆匆趕來,趾高氣昂撂下一句話就走。

“好,我現在去。”輕舒一口氣,沈懷珠起身下床,迅速整理好儀容,拎起香案上放着的藥箱,趕往香雲樓。

觀音廟距香雲樓不算遠,穿過兩條小巷,再沿着貫通鄞州城的主街往前走,大約一炷香的時辰便能到。走出觀音廟,沈懷珠才驚覺又至上元。鄞州城處處洋溢着熱鬧的氣氛,沿街挂滿花燈,賣燈籠剪紙、點心飲子的攤販三五步就有一個。

為避開人山人海,沈懷珠加快腳步。

忽然,不遠處傳來騷動,驚叫喝止聲頻頻。不知發生何事,前路圍的水洩不通,生生攔住去路。

“前頭是在做什麼?”突破人群無望,沈懷珠隻得退回來,取出幾粒碎銀子,買了一包梅花酥,向小販打聽道。

“還不是咱們那位大名鼎鼎的青詞狀元,奉命來鄞州查案,咱們這等平頭百姓自然得避讓。”小販擦擦手,瞥過水洩不通的人群,難掩鄙夷。

“青詞狀元?”在家時她一心撲在醫道,的确對外頭的事不甚了解。但即便再閉塞視聽,她也聽父兄提過,當今聖上自登基後,沉迷修道,數十年來上朝次數寥寥,大小事務全憑身邊的曹内官裡外通傳。許多身居高位的重臣,寫得一手好青詞,更有甚者,憑着青詞讨得聖上歡心,委以重任。滿朝風氣如此,狀元寫青詞本也沒什麼稀奇,何故鄙薄至此。

似是看穿她所想,小販壓低聲音,為其解惑道:“姑娘沒聽說過?這位呀,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他爹是長年駐守青州的裴大将軍,去年青州一役不戰而降,累的青州失守,百姓死傷大半。原本哪,裴家是要株連九族的,這位憑着一首青詞和裴氏徹底割席,得聖上欽點頭名,不光免了死罪,還直接得了個大理寺少卿的官兒當。這也就罷了,姑娘可知道,他走馬上任後,辦的頭一件是什麼案子?”

沈懷珠搖頭。

“裴氏通敵投降的案子!他親自判下淩遲給親爹,随後又帶人查抄自家,送全家人去流放,讨得聖上十分歡心,現在的地位,恐怕和曹公公不相上下呢。拿着親人的性命,換了自個兒的官運亨通,大義滅親頭一人。”

眼看小販越說越起勁,他在一旁忙活的娘子,趕忙過來截住話頭,笑着指了指沈懷珠手裡的油紙包:“他慣會胡吣,姑娘可别信他。這梅花酥呀,得趁熱吃才香呢。”

沈懷珠道謝,目光落向浩浩蕩蕩逼近的人馬。映入眼簾的是騎着馬匹穿梭于長街之中的兵衛,護着中間挂着琉璃宮燈的金頂馬車。撲面而來的壓迫威儀。為首的正揚鞭喝斥,逼退靠近的圍觀百姓。

看清他肩頭所繡花紋的刹那,尖銳的耳鳴聲在她的腦中炸開。

銀絲黑衣,金羽衛。

滅門那夜的景象潮水般湧來,耳邊又響起盈掬的聲音,“姑娘,活下去。”

“姑娘沒事吧?”

沈懷珠單薄的身子在寒風中搖搖欲墜,一隻手穩穩扶住她,關切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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