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燭光，他的表情隐在陰影裡，令人毛骨悚然。

“想繡我？蘇公子怕是要費心力氣，吃些苦頭。”沈懷珠冷笑道，趁其不備從身後抄起個純金的燭台，精準砸在蘇子城的額頭，頓時鮮血淋漓，他暈死過去。

陸三看的目瞪口呆，由衷升起敬佩之情，連連驚歎，“夫人不做武狀元，實在是我朝最大的損失。”

早在蘇子城揍陸三的時候，懷珠便悄悄地在解手腕的繩索。解開束手腳的麻繩對她來說小菜一碟，不消片刻便能松綁。

懷珠快步到陸三身後，替他解開麻繩，再看着他青一塊紅一塊的臉，沒來由生出幾分微妙的異樣感，她撇過臉，尴尬地問道，“你還好吧？”

“什麼？”陸三聽得清清楚楚，卻故意起了逗她玩的心思，故意裝作不知反問。

懷珠翻了個白眼，“看來好得很。”

陸三嗤笑出聲。

懷珠耳根騰地變紅，惡狠狠道，“還有力氣笑，蘇子城還是揍的輕。”

笑了好半晌，陸三才收聲。在懷珠的白眼裡，他擡起下巴，指向血流滿面的男子，問道，“他可是鄞州首富的獨子，被打成這個模樣，恐怕不能善了。”仿佛想起來什麼，他又接着追問，“你到底想找什麼，不惜以身犯險到這樣的境地，或許我能幫你什麼呢？”

懷珠擡眼看過來，上下打量着對方，微微歪頭，“誰說是我打的呢？”

陸三：“？”

外頭吵吵嚷嚷，兩班青衣捕快魚貫而入，走在最前頭的，穿着府衙捕頭的短打衣裳，帶人徑直闖入二樓東邊的暖閣裡。

李捕頭進門就被眼前景象駭住，看清躺着的人究竟是誰，他心裡猛地咯噔，面上也猙獰兇狠起來，“接到有人報案，說這兒有尋釁滋事，你們倆，誰幹的？”

坐在地上的女子垂淚道，“官爺明鑒，民女是王媽媽請來給姑娘們調理身子的，才進門就遇見蘇公子，他欲行不軌，我抵死不從——”

“所以你就打了他？”李捕頭沒耐心聽仔細，直接打斷她。

懷珠擦幹眼角的淚，忙認道，“是，是我幹的，這件事和我夫君沒有半點幹系，還請官爺饒他一命。”

陸三震驚，這會兒才明白她說的那句話究竟是何意，原來是在這給他挖着坑呢。一箭雙雕，既能全身而退，又能徹底擺脫他這個來路不明的尾巴，可真是好謀算。

李捕頭看向一旁驚呆的男子，轉而又瞥見染血的金燭台，心裡頭約莫有了定論。尋常女子弱柳扶風，走幾步路都氣喘籲籲，能扛起個金燭台準确無誤地砸在頭上，落下那麼大個血窟窿，實在難以令人信服。再看她欲蓋彌彰想要遮掩的模樣，答案顯而易見。

李捕頭當機立斷，命令捕快，“綁了帶回府衙。”

府衙大堂，冷冰冰的青石闆跪着兩個人。

陸三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輕笑道，“夫人想要替為夫扛下傷人的罪過，那便恭敬不如聰明，辛苦夫人。”

懷珠不甘示弱地回擊，“勝負未定，别高興的太早。”

皂隸口呼“威武”，手搗殺威棒，敲得青石闆巍巍作響。堂後走出來個着绯色官袍的中年男子，正前頭的雲雁補子表明他的身份。身後跟着主簿家仆一大串人，齊齊立在不遠處。

孫玉德坐在公案前，猛拍驚堂木，“堂下何人？”

“民女沈氏，是走街串巷的大夫，這是我的夫君，陸三。”懷珠恭敬答道。

孫玉德眯了眯眼，看清回話的女子，想起出門前如娘再三的叮囑：“老爺千萬要保住沈姑娘，否則我肚子裡這個頭一個不答應，到時候人是如何進去的，就得如何出來，萬不可動刑，咱們的兒子就指望她妙手了。”

若非如娘反複催促，他實在是不想踏足府衙半步。前些日子突然出現在府衙門外的森森白骨，他還曆曆在目，叫人好不悚然。捕頭上前，附在他耳邊禀清來龍去脈，聽到“蘇子城”三個字時，他的瞌睡蟲頓時逃的幹淨。

孫玉德連忙确認，“你們二人打了蘇家公子？”

匆忙趕到的王媽媽立刻點頭，惱怒道，“就是這兩個人，砸了我的香雲樓，還把蘇公子打的頭破血流。”

陸三：“不是我，是——”

懷珠打斷他，“大人明鑒，王媽媽夥同蘇子城以給香雲樓的姑娘們瞧病為由，哄騙民女登門，蘇子城欲行不軌，民女奮力掙紮時，恰巧我夫君尋來，這才救下我一命。善惡有别，天理昭彰，此事如何也怨不得我夫君，還請大人還咱們一個公道。”末了，她故作哽咽，“是吧，夫君？”

陸三望着女子眼底的挑釁，口口聲聲喊着夫君，卻招招往絕路上引，逼得他不得不認下這樁事。

他捏出個假笑，“為救夫人，刀山火海也下得。”

前腳剛踏進府衙大門的陸清執，聽到這兩句話登時定在原地，手裡捏着的糖果子啪地掉地，咕噜噜滾了幾個跟頭，停在陸三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