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他反常的舉動,沈懷珠不解地看了眼腰間的香囊,怎麼個個都對它感興趣,奇奇怪怪的。她按耐住滿腹疑惑,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對方的動作。
陸清執似乎極受震動,他緩緩站起身,走了過來,眼睛始終盯着香囊。走到距懷珠還有四五步的地方,蓦地停住。
語氣隐忍,仿佛有倒海翻江的情緒藏在他的喉嚨裡,呼之欲出,“這香囊是哪裡來的?”
沈懷珠靜靜地望着他,“裴少卿,這是第二個問題。”
陸清執卻聽不見這話,隻一味忍耐情緒,質問道,“我問你,這香囊是哪裡來的。”
堂堂的大理寺少卿,親手把父親送上斷頭台淩遲千刀的青詞狀元,竟然為了個香囊,情緒失控,眼圈隐隐泛紅。沈懷珠暗自驚訝,眼珠子轉了轉,便打定主意,借這事一探究竟。
沈懷珠道:“怎麼,裴少卿瞧着眼熟?殺伐果斷的少卿,竟也對女兒家的物件兒感興趣?”
陸清執張嘴,話還沒有撚過舌尖,就聽門外響起笃笃敲門聲,“大人。”是扶影的聲音。
原本陷在情緒裡逐漸失控的人,動了動手指,陡然清醒。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陸清執連連退後幾步,逃避似的不肯在看沈懷珠的方向。迅速整理了一下,他又恢複運籌帷幄的冷淡模樣,“進來。”
扶影推門而入,“蘇大榮氣沖沖地闖進東院,說要找孫玉德。”
陸清執扣住拇指上的玉扳指,轉頭向并不驚訝的女子道,“是你設計的?”
“大人不肯援手,就不許我想法子麼?”沈懷珠淡淡勾唇,“他們内讧起來,趁着狗咬狗的熱鬧,裴少卿去蘇家内宅劫人不也更方便些?”
陸清執眸光晦暗,看不清在想什麼。他盯着沈懷珠的自若的神色,心底強烈的念頭漸漸熄滅。阿妤天真爛漫,哪怕生氣要報複他,也總選些笨法子,整日除了告狀就是哭,絕不會露出這般沉穩無波的表情。
“兩位談妥了?”陸三含笑出現。
“裴少卿若還不能下定決心,那我便再送一份誠意。”瞧着裴容青沉吟不語的模樣,沈懷珠決定拿出最後的底牌,強行把他拉入這事的漩渦,令他沾染上,脫不了身。
陸三微微颔首,陸清執這才應聲,“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誠意。”
陰沉沉的天氣,偶爾從看不到邊際的灰白天空裡炸起一道驚雷,遙遠地隆隆聲。沈懷珠走在前面,跟着陸清執一行人,直往孫玉德所住的東院去。
樹木掩映,幾人的身影不太顯眼,穿梭在遊廊裡,仿佛去賞花的自在閑人。東院和裴容青下榻的西院布局基本相同,對稱地格局,将官驿分成四四方方的規矩形狀。因靠近後院,不易受人打擾,所以隻允三品以上的官員居住。
裴容青是禦前紅人,驿丞為着巴結讨好的心思,破格給他安排入住。孫玉德沒來之前,還時常來獻獻殷勤,孫玉德攜家帶口來了後,便再沒出現過,吩咐人不許擅自來打擾。
東西兩座院子更清淨了。
一行人的腳步聲尤為明顯。
“到了。”距離東院正門還有兩個拐彎,沈懷珠停住腳步,站在半人高的草叢前。
陸三望了望牆頭,“翻牆?”
沈懷珠依舊嘴毒,“你不怕被射成篩子的話,可以。”
陸清執冷靜得多,立在一側等女子解釋。
突然,牆内傳來幾聲輕響,三短兩長,有人在輕輕敲牆。沈懷珠聽到這聲音,擡手回應,輕輕敲擊,三長兩短。
得到回應,裡頭的人明顯放了心。腳邊的草叢窸窸窣窣一陣,露出一個不規則的狗洞。
“沈姑娘,快進來,巡邏的護院正在交接班,很快會有人來,等不了太久。”說話的是桃紅,彎着腰輕聲喊道。
陸三失語,一臉地不情願,“鑽狗洞?”
女子沒理會他,兀自撥開攔路的雜草,鑽了進去,身影瞬間消失。牆外站着的幾個人面面相觑,終于還是陸三心一橫,閉着眼,躬身爬了進去,陸清執緊随其後。
扶影則留在牆外。
桃紅壓低聲音道,“請跟我來。”
繞過來回巡邏的護院,桃紅領着三人閃身進入如娘的房間。房内隻有如娘一人,憂心地團團轉,瞧見沈懷珠,她連忙迎上前去,“他們在書房。”
如娘緊張地道:“蘇老爺進書房後,門外站了七八個護院,恐怕不好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