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措手不及後,陸清執從容地問道,“你是來找人的?”
沈懷珠說:“對,耽誤不了多久,還請裴大人準允。”
兩個守衛聽得雲來霧去,不明所以地望着女子,左邊胖胖的守衛張口,小聲提醒她,“這位不是裴……”
扶影惶急地跑出來,截住他的話頭,“這位不是能——陪你在這兒說話的人!”
圓過去剛才差點就露的餡兒,扶影急忙忙地勸,“沈姑娘,大理寺公務繁忙,這會兒陸主簿應當在整理卷宗,要不你先進來稍等片刻?”
轉頭使眼色,“大人,可以吧?”
陸清執十分配合,“可以,進來吧。”
扶影在前引路,沈懷珠緊随其後。她不動聲色地打量四周,跨過大門,是個寬敞的院子,布局對稱地豎着兩頭石雕獬豸。正對着大門的是審案主殿,兩邊的廊庑大門皆開,隐約能瞧見穿着暗紫色圓領衫的人正抱着卷宗來回奔走。
陸清執走在最前面,偶有忙碌的寺丞經過,剛要打招呼,就被他胸前藏着,不停拒絕的擺手按了回去。事态緊急,他腳底生風,一溜煙兒的功夫就消失在廊下。
怕節外生枝,扶影急着把人帶到會客廳,先安頓好再說。
沈懷珠盯着他的背影,察覺出幾分奇怪,他們似乎因為她來大理寺,變得很恐慌。聯想剛才守衛青一陣紫一陣的表情,其中一定有貓膩。
會客廳在主殿後,最右邊的連廊處。安頓好人,扶影尴尬地撓了撓頭,“沈姑娘,你現在這兒等等,我這就去找陸主簿。”
沈懷珠曲腰坐在椅子上,點點頭,“好,辛苦了。”
扶影關上門,飛快消失。
氣喘籲籲奔至訟堂,猛地灌了一口茶,他大喊道,“出事了,出事了!”
裴容青眼皮子都沒擡,翻閱手裡的卷宗,“你把人安置在哪兒了?”
扶影說:“會客廳。”
“公子,你是沒瞧見剛才的場面,差一點點就露餡了。多虧我機智聰明,趕緊圓了回來。門口那倆守衛太笨,該讓他們去刑訊室看門。”
“哎,陸主簿呢?他怎麼不在這兒?”
扶影叽裡咕噜說了一大串,才發現陸清執不在訟堂。
裴容青問道,“她來做什麼?”
“她沒說。不過看起來挺急的,都被雨淋了。”
“沒打傘?”
“打了,拿把傘應該有破洞吧,我沒細看。”扶影回想失敗,瞧着自家公子絲毫沒有要起身的意思,好奇地道,“您不去見沈姑娘?”
裴容青翻閱卷宗的手停住,擡眼冷冷瞥了過來。
扶影當即閉嘴,表露再也不說話的态度。
目光挪移,敞開的房門,清晰地看到雨水順着廊檐墜地,濺起水花。一柄油紙傘靜靜地靠在門邊,素淨的傘面沒有任何花紋,是她喜歡的風格。
這是她随身攜帶的,唯一一把油紙傘。
被他拿了來。
然而想起那個儒生,他又生出幾分不快。素未謀面的書生幫她一次,她便感恩戴德,和顔悅色的不行。反觀他幾次出手相救,卻沒換來半個好臉色。
他舍命的舉動,還比不上那個書生幾句謊話?
越想越來氣,裴容青索性扔下案宗,預備休息片刻。誰知下一秒,就見陸清執大驚失色地沖進來,活似白日見鬼般,“完了完了完了,你完了。”
“?”裴容青氣得失語,一個比一個不穩重。
陸清執:“你表妹來了。”
“來就來……她在哪兒?”突然反應過來,裴容青忙問道。
“我看見的時候,半隻腳已經踏進會客廳了。”陸清執深表同情,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以祈禱,現在劈下一道驚雷,将會客廳劃出一道銀河,或許有救。”
裴容青頭都大了。
裴容青盯着陸清執,“你去。”
陸清執滿頭問号,“那是你表妹,我去做什麼?”
裴容青:“我們這些人裡,她隻給你好臉色。”
“……”陸清執讪讪地笑,“錯覺,這都是你的錯覺。”
裴容青:“快去!你又不是不了解靜娴的性子,若她知道有女子來找你,你猜陸首輔會不會再找你深談?”
訟堂方寸大亂,會客廳亦是暗流湧動。
沈懷珠一盞茶沒喝完,就聽見門外響起腳步聲。她站起身子,捋了捋微皺裙擺,暗含期待地望向即将推開的房門。
下一秒,推門進來的卻是位穿着鵝黃短衫的少女。
少女率先開口,“你是誰?”
沈懷珠:“姑娘又是誰?”
抿了抿嘴,少女警惕地道,“陳靜娴,陸清執的好友。”
“陸清執?”沈懷珠疑惑,轉念想到,她似乎還不知道陸三的全名,難道這是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