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陪她,那我呢?”
沈懷珠這才注意到,徐纾身邊站着一位個子不高的小公子。眉眼清秀,卻沒有半點讀書人的書袋氣,反倒渾身透露着驕傲悍然。
裝扮得很周到,可還是能看出她的女兒身。
沈懷珠無意摻和這等事,忙告辭道:“我自己走走,有緣再會。”
誰知徐纾不依不饒,又跟了上來,他走在懷珠左側,急切地解釋,“沈姑娘你誤會了,她是——我的朋友,我們之間友誼清白,絕無别的東西。”
沈懷珠有些好笑,“這與我有何幹系?徐公子不必向我解釋。”
徐纾眼睫輕垂,低聲道,“怕你誤會。”
這時,作男子裝扮得女子也追了上來,轉過身,面朝他們走在前面,目光來來回回在兩人的臉上睃巡。她抿了抿唇,笃定地道,“這就是你口中那位極特别的姑娘,是也不是?”
徐纾沖她微微搖頭,怕吓到身邊的人,“你别亂說話。”
“我才沒有亂說呢,你當初不惜抗旨也要逃婚,是為了她吧?”
“不是……”徐纾不悅地道。
沈懷珠見狀,說:”“姑娘你誤會了,我和徐公子乃是萍水相逢,偶然結交的朋友,沒有半點男女情愫。”
“哦,那就是還沒追上的意思。徐子纾,你可真沒用。”女子毫不留情地嘲諷。
沈懷珠神色漸冷,不耐地道:“信不信,姑娘自便,但還請莫要随口胡言。”
“呵……從來沒有人敢這麼跟我說話,你倒是膽子大。”女子不甘示弱,露出的笑也浸透寒涼。
眼看局面快要一發不可收拾,徐纾忙打圓場,阻止二人間的針鋒相對,“時辰不早了,我們快回去吧,小心被你爹發現,又要罰你。”
這話是對同行的女子所說,她并不買賬,反倒怒意更盛,“本公……”
話未說完,就被徐纾生生拖走,倉促間隻留下一句,“沈姑娘抱歉,我們先告辭。”
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于人海。
立在原地,不知該往哪個方向邁步。沈懷珠又陷入怔愣,不防餘光瞥見個人,頓時清醒。
“榴娘,你消消氣。眼瞧着我就要關門蹲牢子去了,一别三五日,該有多難熬。你瞧,今日你看上的東西,哪件我猶豫了?”
薛仁義攬着懷裡的溫香軟玉,好聲好氣地哄着。
“我不管,你家裡的婆娘可是放了話的,若我再見你,就要使了銀子,把我送到下等窯子裡。我在春風巷裡好歹是個有頭有臉的,怎能受這般折辱?”
“她是個沒用的東西,生不出來半個貨,又跋扈善妒,不允我納妾養人。要不是怕你跟我入了家門,日日都要受她磋磨,我定然要早早為你贖身,娶進家門……”
兩人耳鬓厮磨,拐進春風巷。
沈懷珠飛快思忖,擡腳跟了上去。
與此相反的方向,徐纾一言不發,逗得身邊女子頻頻發笑。
“徐子纾,沒看出來,你還是個情種。人家說的清楚,和你沒關系,你還在這兒惆怅什麼?早早尋了哪家閨秀成親,好放過我。”
“她說的沒錯,是我一廂情願。但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誰又能保證以後不會有所變化?”徐纾短暫地喪氣了片刻。
“但是無論如何,都是我心甘情願,不勞公主費心。”
“好啊,那你去說服徐大人,要他去金仙台求見父皇,請求廢止咱倆的婚約。到時候你喜歡胖的瘦的,圓的扁的,都和我無關。”
“朝廷事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哪裡這麼容易。我抗旨逃婚已是大不敬,聖上寬厚,饒我一命,還準我參加此次春闱。待我高中,必定請旨退婚。”
“好,一言為定。本公主可沒太多耐心等,若你真做成這事,等我和裴哥哥成親當日,必奉你為上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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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容青坐在原地,回想起剛才的場景,閉了閉眼。他到底在幹什麼?明知道她的性子,卻還是沒忍住。
然而想起“醫者仁心”這般言語,他還是覺得誅心。
最初他的确懷着目的接近,可日月更替,時時相伴,甚至有過危急時刻的共患難,他們之間早已不是對立的防備關系。他錯将她認成曹全秀的養女,的确是他的錯。這些日子,他也在盡力彌補。
可她怎麼能說這是恩情?
他的恩,便這般好報答?想到這兒,心裡不由又湧起翻江倒海的煩躁。他手撐着額頭,不耐地深吸了幾口氣。
房門輕動,腳步聲簌簌。
眼眸驟然晶亮,望向房門的方向。
看清來人的瞬間,裴容青咬牙,冷笑道,“你最好有天大的事,否則自去領二十大闆。”
扶影急促地步伐刹住車,顧不上公子語氣裡的森然,焦急道,“不好了,沈姑娘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