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已畢,男賓女眷們都離席,在園子裡自行觀賞遊玩。
沈懷珠沒什麼興緻,依舊坐在席間。不遠處,裴容青和文華公主站在一叢芍藥花前相談甚歡,趙華馨時不時嬌羞掩面,似是說到動心處。
“公主和裴大人真是郎才女貌,一雙璧人。”
“看着确實相配,可公主不是和國舅爺有婚約麼?今日的席面,怎麼沒見國舅爺?”
“你們這就不知道了,公主心裡屬意的一直是裴大人……”
不時傳來女眷們的竊竊私語。
沈懷珠心頭窩火,聽得越發煩躁起來,眼神不由又跟過去。
嬌紅竹綠并肩,宛若盛放的重瓣芍藥,花紅柳綠,姹紫嫣紅,般配得叫人挪不開眼。
确實是一雙璧人。
心裡亂糟糟的,沈懷珠順手抓起酒杯,便往嘴裡倒。
口腔裡頓時盛滿辛辣澀苦的滋味,她撇了撇嘴,“這酒怎麼這樣難喝!”
耳邊落來一聲輕笑,緊接着一襲缃葉黃身影出現在眼前。
“徐公子?”
徐纾眼尾帶笑,一如既往地溫文爾雅,“你喝的這不是果子酒,而是往這道燒鹌鹑裡澆的烈酒,自然不大好喝。”
剛才那些議論猶在耳邊,經過裴容青一事,沈懷珠幾乎眨眼間猜出對方的身份,“多謝國舅爺指教,我沒吃過,不懂這些。”
臉上還挂着笑,卻在聽到她的稱呼時,僵了僵,“你都知道了?”
“國舅爺瞧着我像傻子?”沈懷珠嗤笑道,“确實傻,否則也不會叫你們耍得團團轉。民女福薄位卑,能遇諸位貴人已經是祖墳冒煙,怎敢奢求真心相待。”
話雖是對他說,眼神卻不在他身上。徐正循着她的視線,看見了立在趙華馨身邊的男子。
他略苦澀地道,“身份雖假,卻是真心。”
沈懷珠全然沒注意他的喃喃,又端起果子酒飲了一杯。
這頭裴容青一臉假笑,敷衍着趙華馨。什麼芍藥,什麼牡丹,他全無欣賞的雅興。
今日之所以前來,是為了抓人。還有……不由自主地調轉視線,循向女子方向,今日穿得衣裳很襯她,鬓邊的絹花更是顯得她清冷俏麗,在人群裡仿佛會發光般,叫人一眼就看得到。
徐正何時來的?
蹙了蹙眉,他面露不悅。
“裴哥哥?”趙華馨見他出神,在他面前晃了晃手。
裴容青回神,“怎麼了?”
趙華馨面露尴尬,“你再使力氣這花兒就要斷了。”
裴容青這才看到自己手裡掐着一朵芍藥,花瓣被他拽下不少,恹恹地垂着頭。
忙松手,放開花枝。再擡眼時,他卻發現一直坐在席間的女子消失了,連同徐正也不見了蹤影。
園子裡有片竹林,是先主人在時就有的,接手以後,趙華馨也沒怎麼動。風和日暖的時節,竹子生得郁郁蔥蔥,茂密茁壯。
沈懷珠跟在小翠身後,往竹林深處走去。約莫走了十幾步,眼前豁然開朗。幽篁深深,現出一座亭子,題着“望月”二字。
盯着牌匾上的字迹許久,沈懷珠聽到小翠的聲音,“沈姑娘,沈姑娘!”
“郡主喚我何事?”沈懷珠快步跟上,走到廉香蘭面前。
同廉香蘭坐在亭子裡的,還有五六個年輕婦人。她們面露尴尬,似有許多難言之隐。
廉香蘭拉過她,神神秘秘附在她耳邊小聲道,“她們身子不大爽利,得知你為我看診,醫術玄妙,這才想着要我引薦一二。”
沈懷珠了然,微微含笑:“見過各位夫人。”
要查那個太監的身份,她隻有一條路可以走——進宮。
隻有進宮,她才能更快地确定仇人身份,細查當年之事。
這也是她當初接近廉香蘭的目的之一:打入貴婦貴女的圈子,想辦法進太醫署任太醫。
柔風輕動,吹開鬓邊垂落的發絲。沈懷珠專心給各位夫人把脈看診,一一仔細問過,才斟酌着寫方子。
專注認真,絲毫沒發覺林間投來的視線。
直直的,灼熱地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