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隻要按着我的方子按時服用,必然很快會有好轉。”寫完最後一個字,沈懷珠将方子交到年輕婦人手中。
坐在廉香蘭身邊的兩個夫人,手裡捏着方子,輕輕推了推她。廉香蘭立刻會意,“沈姑娘,你也知道……”
話沒說完,沈懷珠就明白她要說什麼,忙保證道,“郡主放心,各位夫人放心,我當守口如瓶,絕不提今日事。”
她們多患婦人病症,自覺難以啟齒,怕丢了顔面。大夫多為男子,醫術高超的不少,但能招到家裡看隐秘之症的寥寥。
即便是太醫,看這種隐秘之症也是很不方便。
“各位夫人若是信得過,吃完這幾付藥,再來吉祥客棧尋我更換新方子。都不是什麼大毛病,很快就能好。”
聽了沈懷珠再三保證,她們才漸漸放心。
“沈姑娘醫術這般出神,是師從何人?”最後一個看診的夫人性子活潑些,三言兩語熟悉後,不由好奇地問道。
瞧着沈懷珠也不是個貧寒庸碌的,能讓家中女兒修習醫道,想來這老師定然聲名顯赫,不至于丢了家族顔面,讓爹娘為恥,街坊譏笑。
手執拂塵,神情冷肅的白衣女道又浮現眼前。薄唇輕啟,冷冰冰地吐出一句話,“出門在外,不準說我是你師父,更不準提起我。”
沈懷珠定了定心神,胡亂編了幾句,“小時候偶然遇到一位遊醫,後來東家學點,西家看點,漸漸便會了。”
孟玉敏聽罷,不由真心贊歎:“來回拼湊竟能學成至此,沈姑娘果然天賦異禀!”
沈懷珠汗顔,心虛地搖了搖頭,“夫人謬贊。”
她哪裡是什麼天賦異禀,早些時候背不住湯頭歌訣,記不清藥材形狀藥性,整日被師父罰,動辄不許吃飯,跪在藥王殿秉燭侍奉。
有一日,師父實在沒了耐心,便發了狠話,“若再記不清,背不住,那你便回家吧,莫要再來讨嫌。”
師父冷淡失望的神情刺痛了沈懷珠。
一夜沒睡,她終于背會湯頭歌訣,辨清了長得極為相似的幾位藥材。
也正是那日,她才算真正成為師父的徒弟。
靜谧的竹林沙沙作響,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着,女子低聲啜泣。
“裴哥哥,你知道我是真心的。這麼多年來,我的心意從未更改過。”
“公主慎言。”
望月亭内頓時鴉雀無聲。廉香蘭開合嘴巴,無聲地道,“撤?”
孟玉敏點點頭,攜着幾位夫人蹑手蹑腳地,準備離開是非地。
不料還沒邁出望月亭,就聽得文華公主又繼續說,且腳步聲越來越近,此刻往回走,必定撞個正着。
誰也不敢觸這個黴頭,幾人隻好鬼鬼祟祟躲入掩映的竹林裡,凝聲屏氣,望着一雙璧人信步至望月亭。
“咱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我不信你對我毫無感情!我再三保證過,一定會和徐子纾解除婚約,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裴容青掙脫她拽着的衣袖,冷淡道:“公主如天上明月,臣不敢高攀。”
“何況,臣亦有婚約在身,不可與公主再結姻親。”
婚約?!
沈懷珠蓦地擡眼,望向那一抹挺拔颀長的竹青色,心裡好像打翻了燒得滾燙的藥罐子,将所及之處燙得火辣辣地疼。
他口中的婚約是和誰所定?
趙華馨忍無可忍,溫柔的語調陡然尖銳:“可她早就死了!”
脫口而出,她愣了愣,有些後怕地倒退幾步。
裴容青地神情随着她的話驟變,原本帶着的幾分溫和笑意頃刻消弭。隻望了一眼,趙華馨就覺得脊背發涼,他的眼神猶如彎刀,寸寸淩遲着她的每一寸肌膚。
千刀萬剮後,非死不可。
趙華馨怯怯地道,“裴哥哥,我……”
“無論生死,我和她的婚約都作數。”裴容青語氣淡漠,卻極堅定,“此生我隻會娶她一人,她死了,我便再不娶妻。”
躲在竹林的偷聽的幾個人,皆是瞠目結舌。
待人走遠,才磨磨蹭蹭地走出來。
幾人面面相觑,廉香蘭率先反應過來,“裴大人拒絕了公主?”
孟玉敏魂不守舍地點點頭,“好像是。”
廉香蘭:“裴大人說他有婚約?”
楊菡确認道:“是。”
緊接着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
沈懷珠摸不着頭腦,不明白為何她們這般難以置信。
廉香蘭猛地擡頭,“我要是沒記錯的話,裴大人隻定過一樁婚約吧?”
思索了片刻,孟玉敏遲疑地道:“好像是聽說過……”
然而這樁婚事的對象,她們卻都三緘其口,不敢多說半個字。
越是這般遮掩,沈懷珠的好奇心就越甚。裴容青一早就有婚約在身,女方紅顔薄命,早早仙逝。并非當日在大理寺見到的明媚少女。
為了她,甚至不惜強硬拒絕公主的傾心。
在春風樓門口遇見時,他說他有心上人……就是這位早逝的未婚妻罷。
她姓甚名誰,長得如何俏麗模樣?又是何等性子,竟讓他念念不忘,永不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