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
“啊……”沈懷珠堪堪回神,“郡主有何吩咐?”
廉香蘭一臉不解,“你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發什麼愣,叫了你好幾遍都沒聽到。”
沈懷珠扯出個笑,“想是有些疲累。”
廉香蘭毫不懷疑,拉着她就要回席面處休息,孟玉敏攜幾個夫人連忙跟上,誰也沒注意到張大學士的夫人,楊菡盯着沈懷珠若有所思地神情。
過了五六日,沈懷珠趴在客棧前廳,百無聊賴地撚着一根銀針玩兒,時不時地往門口瞥一眼,似乎在等人。
信叔見狀,裝作不經意地問道:“怎麼最近不見陸主簿過來?”
沈懷珠撚針地手指一頓,“信叔,你的醫館在何處,還缺人不缺?”
這是不想接着聊的意思。
信叔識趣地岔開話題:“不遠,大理寺前頭那條街上,有家喚作濟民堂的醫館,正是我的鋪子。”
“姑娘想找份差事做?”
沈懷珠說:“嗯,不瞞您說,我身上的銀子花得所剩無幾,需要再想法子賺些。”
信叔一拍大腿:“這好辦哪,找陸主簿不就成了?你們二人既是夫妻,這錢财也是共有,斷不能叫你餓肚子。”
沈懷珠來了精神,直起身來,“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夫妻又如何?我有手有腳,還有可依仗謀生的本事,何須依附誰?”
“信叔,你可莫要小瞧人。”
信叔眨了眨眼,嗅出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正說着話,有人探頭探腦地闖進門,客氣地問道,“請問此處可有位善醫術的沈姑娘?”
等了幾日的人來了,卻不是她要等的人。
沈懷珠心懷戒備,“這位小哥,不知張大學士找我做什麼?”
小厮笑呵呵地道:“家主吩咐,做下人的怎麼知道,姑娘莫要為難小的。”
仔細搜尋記憶,沈懷珠确定,這位内閣裡最年輕的大學士,她從未見過,更沒有任何交集。
小厮禮貌引路,送她至待客的廂房。
小厮轉而離開,沈懷珠懷着滿腔困惑踏進門,瞧見了一個不算太陌生的身影。
楊菡笑眯眯地迎上來,“沈姑娘,你來了。”她性子溫婉和善,時常帶笑,身上籠罩着一股親切感。
沈懷珠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原來是楊夫人,我還想着張大學士如何知道我,又尋我做什麼。”
楊菡臉頰邊有一雙梨渦,笑起來十分好看:“紫芝是我夫君,今日的确是他尋你來。”
不多時,門口有人出現,風塵仆仆地從外趕回。
定睛一看,來人劍眉星目,英氣俊朗,大約三十多歲的年紀。身上沒有浸淫官場的圓滑老練,反倒仍帶着隐隐的執着堅毅。
“夫人,我回來了!”
楊菡笑着上前接過他的官帽,立刻引薦道:“沈姑娘,這位便是紫芝,我夫君。”
轉頭向張戶明道,“紫芝,這位是沈姑娘,習得一身好醫術。”
張戶明的目光落在女子臉上,眼底微動,露出些詫異,很快就掩飾過去,“聽内子說,你的醫術卓越超群,又聞姑娘自立門戶,并沒在醫館坐診,這才十分唐突,擅自把姑娘請來。”
沈懷珠颔首,“無妨,不知張大人的身子有何不适?”
張戶明和楊菡對視了一眼,正經道:“不是我,是我的老師。”
“他的腿腳不大好,早些年因為一些事,在大雨裡跪了兩日,落下個酸痛的毛病。原先隻是冷天犯病,不良于行,眼下卻是連大熱的天都疼痛難忍,須拄着拐杖才能行走。”
“遍尋了多少名醫,都束手無策。前些日内子赴宴歸家,說遇見個不錯的女醫,我這才想着将姑娘找來,看看能否幫老師治一治腿。”
沈懷珠道:“能治與否,在見到病人前,我無法承諾。”
張戶明頓了頓,“但求姑娘盡力而為,某感激不盡。”
馬車轱辘碾過零落成塵的花瓣,朝當朝首輔陸家的方向駛去。
“到了。”馬車停住,楊菡微微含笑道。
沈懷珠颔首,提起裙擺跟着她走下馬車。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樣,眼前的陸府寬敞明亮,處處散發書香古典的氣息,門口種着一棵大槐樹,墜着團團飽滿槐花,擠在油綠的葉子裡,飄出陣陣沁人心脾的清香。
蔥郁入眼,沈懷珠突覺一陣眩暈,腦子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想往外沖。
楊菡緊跟張戶明跨過大門,發覺她沒跟上來,回身關心道,“沈姑娘?你怎麼了?”
“沒什麼。”沈懷珠略略敷衍了幾句,快步跟了上去。
踏進大門,處處雕梁畫棟,率先闖入視線的是一座規模不大的假山,乍一看沒什麼特别,仔細瞧卻能辨别得出,這是一塊完整的巨石雕琢而成!而這樣質地紋路的石頭,玉京找不出第二塊,它産自遙遙千裡外的鳳城。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處處尊貴不假。但這般嬌奢,屬實前無古人。稍加思考,便知這些雕梁畫棟、奇山麗水都盤剝自百姓,而這樣的人名聲在外,卻有不少百姓稱頌。
沈懷珠不禁對這位陸首輔充滿好奇,腳下不由加快。才到内院,張戶明夫婦還沒交代下人通傳,忽然就聽得房裡傳來一聲怒喝。
“混賬東西!你還有臉登門!”
張戶明臉色微變,忙上前幾步,卻又在聽到另一人的聲音時驟然止步。
“陸首輔,還請你放尊重些。”
這聲音沈懷珠很熟悉,是裴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