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掉底一輪換座位的時候,岑白偷偷囑咐314,赢過幾局後就故意放水,給趙老爺子喂牌,314雖然不懂,但還是照做了。
趙老爺子連胡了三次,灰色的眉毛垂下來,中氣十足地大笑幾聲,“小夥子手氣不錯啊,跟我投緣,一會兒留下來吃飯,你們要是有空,晚上就住這,我好跟你們多聊聊天。”
“今天就打到這吧。”
他兒子趙寶光聞言,和光頭大爺一起起身收拾麻将桌。
随後,趙寶光到廚房做飯,趙老爺子和客人們在打麻将的客廳裡閑聊。
光頭大爺和趙老爺子的嗓門一個比一個大,岑白和314隻能跟着陪笑,半天插不上一句話。
許久,趙老爺子笑夠了,抿了口茶,問道:“你們之前要問我什麼來着?”
314就坐在他旁邊,又特地貼近道:“您還記得,新華小學邊上有一家張記涼皮麼?”
趙老爺子聞言,臉色沉下來,“小夥子,你們突然打聽這事幹什麼啊?”
314看向岑白,後者早有準備,湊近放大音量道:“是這樣的,我們家之前在外地務工,近幾年才回來,我父母之前與涼皮店的老闆張學弈關系不錯,一回來就聽說他們家出事了,這不就來打聽打聽,到底是出什麼事了。”
314覺得岑白的嘴皮子确實不一般,瞎話順嘴就來。
趙老爺子撚了撚白胡須,他隻聽清了大半,剩下的隻能連猜帶蒙,大概明白了岑白的意思,順手拍了拍314的後背。
“這樣吧,一會兒吃飯的時候我跟你們細說。”
菜都是提前備好的,翻炒幾下即可出鍋,岑白和314到廚房幫着端菜,一盤西芹炒雞肉端到趙老爺子面前。
隻見老爺子口水都要流下來,将筷子一對齊,正要先夾一口,就見趙寶光将最後一盤菜端上來,順手端走了那盤雞肉。
“我爸不吃雞肉,這是給你們炒的,端到這邊吧。”
岑白看見趙老爺子将筷子放下,喝了一小口白酒,樹皮般粗糙的面容湧上紅暈。
“張記涼皮這事啊,說起來也算是我的家事。”
趙老爺子的軀幹尤其纖長,和他一般高的人坐下來就要比他矮半個頭,他摩挲着碗口,眉間的皺紋更加明顯。
“當年我大女兒趙桂芬,是許給那張學弈的,不過後來因為那姓張的去當兵,總不着家,有有個白吃白住的傻弟弟,我女兒受不了就找了别人,兩人一拍兩散,孩子歸給張家,桂芬另尋人家,很少再回來,不過我和張家仍然是住得近。”
岑白一驚,原來張福生在幻象裡的嫂子桂芬竟是趙老爺子的女兒。
趙寶光給父親把酒斟滿,聽着他繼續說。
“我有兩個外孫,姐姐叫張審雨,弟弟叫張審岩,都是我看着長大的,小雨是個學習的好苗子,從小就名列前茅,那獎狀牆上都不挂不過來,後來考上了警校,回家次數也少了,那時候涼皮生意也不錯,日子本是越過越好的。”
“我一年見不上小雨幾次,連她在哪個分局都不知道,後來就連過年也沒見到,我覺得不對勁,果然那年就出事了,張記涼皮被人放了一把火,張學弈、小岩還有他那個傻弟弟都被燒死了,像是有人尋仇。”
“他們死後沒多久,我就收到了小雨因公殉職的消息。”
趙老爺子的臉色變得尤其灰暗,連酒色潮紅也掩蓋不住。
314還想再問什麼,卻被岑白打斷,她看着趙老爺子,略帶歉意道:“抱歉,讓您想起傷心事了。”
趙老爺子苦笑,“我這大半截身子都已經埋進土裡,記不住那麼多傷心事了。”
“本來以為這回進醫院都是最後一趟了...”
趙寶光立即道:“爸!你說什麼呢?你肯定能長命百歲。”
宴席上推杯換盞,人數不多,卻是熱鬧得像是過年,314簡單吃了幾口,随後借口出來,沒一會兒,岑白也跟了過來。
“如果老爺子說的是實情,那是有人在外面放了火?”
岑白低吟片刻,“我是覺得,這事和張審岩脫不了幹系。”
314剛想說什麼,就聽岑白在他耳邊開口。
“我晚上去找你。”
人的熱氣噴灑在他玉一般冷的肌膚上。
314心頭一顫,還沒來得及咂摸出味,那人就已轉身離去,他自己站在晚風裡冷靜了一會兒,等到胸膛裡的心和他整個人一樣涼的時候,才回到座位上。
趙家是上下兩層的複式,岑白和314被安排在一樓西邊的兩間客房裡。
鬼并不需要睡覺,但314還是躺在床上閉目養神,回憶着趙老爺子說的話,忽而幾聲很輕的敲門聲響起。
叩叩叩...
“睡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