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才最可怕。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是風嘉玥發來的照片。戈壁灘的夜空綴滿星子，他站在越野車旁比着剪刀手，配文："這裡的星星像你設計稿上的釘線圖。"
“他的消息？”甯雍現緩緩歎了口氣，動作慢吞吞的坐下來：“去忙吧，等他回來，帶他來見我。”
“那我先出去了，爺爺好好休息，下次我們一起來。”甯泉帶上房門，自嘲一笑。
她自言自語道：“怎麼，你還在期待祝福嗎？”人和人的利益從來不相通……
甯泉沒來得及回複，緊接着再次收到一條語音，出了老爺子房門才點開聽："剛學會句西北方言——'心疼你滴很'，翻譯過來就是……"背景傳來呼嘯的風聲，"我想你了。"
到達目的的城市之後，風嘉玥又坐車輾轉了二百公裡，才到達目的地。
車上接到了鄧姨的電話，這位在風家伺候了二十年的老管家欲言又止：“少爺，聽說甯小姐獨自回了甯家，這件事您知道嗎？”
"鄧姨，"風嘉玥轉着鋼筆打斷她，"您還記得十年前那個雪夜嗎？"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傳來一聲歎息。
那年他二十一歲，剛從德國回來。按照老爺子的知識去拜訪一位叱咤風雲的業内大佬，意外看着十六歲的甯泉裹着舊羽絨服從奔馳車下來。
她母親的新任丈夫搖下車窗說了句什麼，小姑娘愣在原地。等那輛汽車開走，她孤苦伶仃的蹲在雪地裡，把臉埋進膝蓋。雪花落在她發梢結成冰晶，像朵倔強的小蒼蘭。
記憶裡的畫面突然清晰起來。那日，他跟蹤甯泉到了離甯家老宅不遠的城中村，看着她把速寫本墊在膝蓋上啃冷掉的包子。暮色裡，少女踮着腳給流浪貓搭紙箱，路燈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當時我想，這是多好的報複機會啊。"風嘉玥看着蒼茫的落日，吐露自己的心聲："可當我查到甯雍現連自己親孫子都不放過，就會不由自主去想，她與我并沒什麼不同……"
鄧姨那邊有些許的動容，卻還是不忘提醒他："甯老爺子最近在接觸周家那位公子。"
車窗映出他緊皺的眉頭。其實他何嘗不知道，甯泉每次回甯家都要受二房冷嘲熱諷。可若是自己貿然插手，隻怕會讓甯雍現對甯泉更加忌憚——那個精明的老人，最見不得孫輩脫離掌控。
挂斷鄧姨的電話，他看着澄澈星空，仿佛又看見小姑娘沉默又倔強的模樣。
手機屏幕停留在剛發出的微信界面。那句"我想你了"突兀地躺在對話框裡，像一滴墨汁暈染在雪白的宣紙上。風嘉玥不由自嘲地一笑，三十一歲的人，倒像個情窦初開的毛頭小子。
西北的夜風裹挾着細沙，拍打在臨時搭建的闆房上。
風嘉玥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面前的投影儀還在循環播放着“人工智能在鄉村場景應用可行性”的PPT。會議桌對面，幾位村幹部和專業人員已經困得直打哈欠。
"風博，要不今天就到這？"尹特助輕聲提醒，"您已經連續開了六個小時的會了。"
風嘉玥看了眼手機，淩晨一點十五分。甯泉半小時前發來的消息還躺在鎖屏界面："星漢燦爛，若出其裡。"配圖是她新雕城市夜空，上面的星空和城市的高樓清晰可見，美則美矣，卻有種被禁锢的色彩。
好像是要把因為破例參與汽車之城景點建設耽誤的一個禮拜都補回來似的。"繼續。"他站起身，示意技術團隊調出新的數據模型，"剛才說到智能灌溉系統，我在想能不能結合當地特色。"
話音未落，手機震動起來。是西北分公司的負責人："風總，李家村的王書記連夜趕來了，說想跟您談談智慧牧場的項目。"
風嘉玥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夜色："請他進來吧。"
闆房的門被推開，裹着羊皮襖的王書記帶着一身寒氣進來："風博，打擾了。我們村有片草場，去年旱得厲害……"
風嘉玥示意技術團隊調出衛星地圖，一邊聽一邊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淩晨三點的闆房裡，咖啡機發出細微的嗡鳴，他的襯衫袖口已經沾上了油泥——那是甯泉模型上的顔料，臨走前蹭上的。
"這個方案可行，"他指着投影上的數據流，"但需要配合氣象監測系統。"話沒說完，胃部突然傳來一陣絞痛。
王書記見狀連忙起身："風博，您先休息，明天再議。”
"不用。"風嘉玥擺擺手，從口袋裡摸出甯泉塞給他的同款胃藥，"接着說。"
會議一直持續到天邊泛起魚肚白。送走最後一位村幹部，風嘉玥靠在椅背上，看着手機裡甯泉發來的新消息："記得吃飯。"
他走到窗前，推開吱呀作響的窗框。晨光熹微中，遠處的戈壁灘上，幾台智能農機正在調試。他突然想起甯泉再面試上說過的話："科技不該是冰冷的，它應該像星星一樣，照亮每個角落。"
手機震動，是甯泉發來的視頻邀請。風嘉玥接通，将鏡頭對準窗外初升的太陽："看到沒？這裡的日出，像不像設計稿上的漸變色。"
視頻那頭，甯泉正在吃一碗泡面，眼底有淡淡的青黑："你又熬夜開會了？"
"嗯，"風嘉玥将鏡頭轉向會議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剛結束。這裡的村民很熱情，就是……"他頓了頓，"沒有你煮的西米露。"
甯泉笑了，眼角彎成月牙："等你回來，我給你煮。"
風嘉玥看着屏幕裡她的笑臉，突然覺得連軸轉的疲憊都值得。
太陽升起，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的風嘉玥按時起床，去實驗基地考察。
莊嚴的實驗基地外，一群放羊的小朋友遠遠的看着。其中一個小姑娘怯生生的開口："你們說，這些機器真的能幫我們過上好日子嗎？"
風嘉玥的腳步蓦然一頓，勾起唇角，對着小姑娘說道："會的，就像星星會照亮夜空一樣。"
說完，風嘉玥突然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麼拼命——不僅是自己勵志要從事的事業，更是為了兌現一個承諾，一個關于星星的承諾。